短篇小说 | 丑小鸭的爪子

飘了一晚上的大雪,勤快的大人们赶紧起早清扫院子里、门前路上的雪。

“瑞雪兆丰年啊,明年小麦的收成肯定孬不了呀。”“是呀,今天大家都要去地里撒化肥的!”他们一边乐呵呵的唠着家常,一边用扫帚呼啦啦的将雪扫成堆。

在大路上玩滑雪的一群小孩子,被大人赶回了家。害怕摔倒的默乐,像一只小鸭子扭着小屁股,走进了院子里。他从桃树枝上抓了几把雪,握出一个小雪球,当成雪糕舔了又舔。

“你姐还没起吗?”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到默乐的耳朵里,他突然想起来了,跑进屋里,发出焦急的语气,催着默语:“姐,你快起,咱妈让你去奶奶家拿红薯呢!”默语翻过身对着弟弟,看到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和小手,清澈的圆眼珠,她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雪糕好吃吗?你快去厨房再加些糖,也让我尝尝,快去!”默乐嗯嗯的点了点头,更加小心的捧着雪球,走向厨房。趁这个一两分钟时间,默语很麻溜的穿好衣服下了床!

默语右手牵着弟弟,左手拿着袋子,两个孩子把头缩进衣领里,哆嗦着在乡间小道上慢慢走着。走出了南村口,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白茫茫的田地,在视线所及的最远处,只能看到一点微闪的灯光。周围没有邻舍,只有一户人家独立于那里,被几棵高大的树木半包围着。默语听大人们说,奶奶每天只有看到爷爷的坟地,她才能安下心去过日子。否则,她就会大哭大闹,任谁也哄不好。一路上的风力强劲,树枝上的积雪被风狠狠的摇落下来。两个瘦小的身影,也在风中颤颤的摇晃着。

爷爷的坟前没有一点积雪,如日常早餐一样,摆着一碗粥、俩馒头,一小碟酱豆菜。默语和弟弟来到大门前,跺着脚抖落雪时,看见院子里的奶奶正端着盆喂一群鸡鸭。奶奶放下食盆去掀开地窖,并叮嘱着:“那条小花蛇,我没赶走,你们小心点啊!”

“好嘞,奶奶。”默乐清脆的声音,仿佛打破了早上许久的宁静,奶奶依然沉默不作声,继续手中的活儿。默语握紧弟弟的小手,走向地窖的入口。默语将绳子系好在腰上,趴在入口向里面探了探,看到盘成圈的小蛇闭眼冬眠,默语深呼一口气。准备下脚时,突然被一个男声叫住,“能借一个竹竿吗,很长很长的那种。”默语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男孩,是叶思远,全身包裹的很严实,要不是叶思远从围脖里露出嘴巴,默语很难认出眼前的人是他。

默语还没来得及回应,正要起身时,奶奶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气冲冲地走进了正屋里,“啪”的一声关上了门。默语站起来,从默乐手中收了绳子,在院角落里找到一根很长的竹竿,递给一直等待的思远。“小哥哥,你能帮我们掏红薯吗,里面有个小蛇,我们不敢。”默乐指着地窖口,一脸认真地问道。“谁说我不敢的,上次我们就见过它的,又不会吃了我们。”说罢,默语再次来到地窖口,内心越恐惧,动作就要越利索。

“这次让我来吧,我还没见过蛇呢,满足下我的好奇心,好不好?”叶思远在向默语请求,他解下厚厚的毛线围脖,挂在默乐肩膀上。接着,他摘掉了手套,搓了搓手心的汗,很随意的塞到默语手上,仿佛一个锋利的冰尖刺进了他的皮肤里,冻住了他的心。他低下了头,一双冻得红通通的手,映入眼里。叶思远学着凌霄的幽默,打趣的说:“你先戴上这手套吧,手肿的像气蛤蟆啦。”

脸色略显尴尬的默语赶紧用手套遮掩住,催着思远快点下去,要不然奶奶会把他们撵出去的。“你不戴上,我就不下去。”这句最像凌霄的无赖风了,思远就要动手亲自给默语戴时,默乐挪了几步凑了过来,赶紧给姐姐戴上,叶思远笑着摸了摸默乐的小脑袋,不用系绳子就直接下到地窖里了。小花蛇没有被惊醒,它依然安静的沉睡着,只是奶奶还躲在屋里。

挖了红薯,思远又将挂在树枝上的风筝,打落到地上。他们把用具都放在原处后,三人一起走了回去。默乐夹在思远和默语中间,被姐姐牵着走,小步子想要走快,总显得很吃力。小默乐盯着思远手中的风筝,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没忍住疑问:“风筝不是春天放的吗?”

“只要有风,啥时候都适合飞吧,可我只能偷偷出来放它。”这句回答,默乐根本听不懂,他分明是说给默语听的。马上要走到村口了,默语想从思远手中拿回红薯,被思远拒绝了。“默乐,你喜欢放风筝吗?”他侧着头笑问着,小默乐撒娇似的说喜欢,突然就姐姐和思远哥哥的手拽更紧了,还欢乐的晃了几下。走到没积雪的小路上时,思远停了下来,将袋子里的红薯放在地上,给默乐打开了风筝,让他玩了一会儿。灰蒙蒙的天空中,有一只彩色的燕子在飞翔,白茫茫的大地上,有一个可爱的男孩子在欢笑。默语却皱着眉头,一双眼睛在呼出的雾气中,只注视到了跑来跑去的弟弟,生怕他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了,回去又要被挨骂。

没过一会儿,思远提起脚边的红薯袋递向默语,要和她姐弟俩说再见。默语不敢抬头和思远对视,因为她不想证实刚才听到了啜泣声,她宁愿以为那只是风声吹进了耳朵里。思远将棉袄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戴,围脖向上提到鼻孔处,随后低着头转身离去了。

从短暂的思考中回过神来时,默语立马把默乐叫了回来,一边脱掉手套,一边喊住了叶思远。跑向他面前,非常诚恳的把手套和风筝归还给他。默语还是没躲开那双忧郁的眼睛,比她想象中的还委屈。看到瘦瘦的鼻尖上有一颗泪珠,默语故意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现学着思远刚才的小机灵,笑嘻嘻着说:“叫上凌霄,下午我们一起去学校领成绩单吧!”

眼里还泛着泪花的思远,心猛地一颤,感到一股热泪即将止不住的涌上来,他故作傲娇的昂起头望向天空,对着默语伸出OK的手势。这一刻,他遇到了释放的出口,可又不敢释放,只憋屈着说了一句:“到时我俩去找你,风筝送给你弟了。”立即转身奔跑了起来,一颗大水珠子洒落在黑色手套上。

下午,只有凌霄过来找默语一起去学校,他们的大人担心路滑,都没让两个孩子骑车去。凌霄和默语不想花钱坐公交,俩人很有默契的选择了步行去学校。凌霄还戴着默语送的帽子,单薄的布帽子,根本不挡寒。

“默语,给你个好东西,伸出手接着。”说着,凌霄拉开上衣的拉锁,从怀里掏出一个棉帽子,“这是我爸妈给我从城里带来的,很暖和,送你了。”表示拒绝的默语,立马将手所里袖筒里,轻声说道:“你留着吧,这是你的第一个帽子。”凌霄很快解释着:“不是啊,第一个帽子在我头上戴着的。”

“那我也不能要,收回去吧,要不然以后都不搭理你了。”默语假装生气的走开了,到了大路上,被风吹得眯着眼睛,时不时的“监视”着路上的行人。凌霄追了上去,一同并肩继续前行。顿感无聊的凌霄。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住坏坏的小表情,伸进默语的口袋里拽出她的小手,一阵哈哈大笑,“果然像丑小鸭的爪子!”默语也被逗乐了,好奇的问:“你见过丑小鸭的爪子长啥样?”凌霄摇摇头说:“没有,叶思远说的,哎呀,就一个打比方,哪能这么像呢,反正就是丑的意思啦。”又被惹生气的默语,抓起路边草堆里的雪,迅速砸向凌霄脖子。默语清醒自己还好没砸中,凌霄没有戴围脖,衣领也不够高,还好他是男孩子,火气大抗冻,默语自我安慰着,松了一口气。

坐在轿车里的叶思远,透过车窗看到了默语和凌霄,很自由的行走在大路上,思远羡慕的同时又心生愧疚,复杂的心情又让他纠结如麻。田诗洛从车镜中发现思远闷闷不乐的侧脸,轻轻拉了一下思远的衣袖。思远回过神,把脸转向诗洛,笑了笑。诗洛害羞的低下了头,小声问道:“你觉得你会得几个奖状?”思远向诗洛那侧倾歪了一下身子,很自信的说:“我只要在前三名就好,奖状无所谓的。”

“凌霄,你把新帽子戴上吧,会暖和些。”默语走在凌霄身后,仍挡不住风从两边袭身。“暂时不用,到学校里发成绩时,你要是排在全年纪前十名里,我就奖励自己戴上它。”凌霄转过来身子,倒退着走,露出耍小聪明胜利后的得意脸。默语撇了撇嘴,紧着眉头的发出疑问:“什么鬼,你这啥逻辑呀,你怎么不说你......”反应机敏的凌霄,按住了被风刮起的帽子,一边慌张的堵住默语:“哎哎哎,打住,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考到前十名,除非我带答案进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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