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安,德江站到讲台上来!”数学老师气呼呼的说到。
“德江,你的作业是谁写的?”话音刚落就听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充满整个教室。
可能是耳光太重,德江被打蒙了,好半天也没有开口说话,泪水,鼻涕满脸乱飞,可就是不敢哭出声。
“予安,是不是你个给他写的,要不是你们两个错一样的题,笔迹模仿的我差点没看出来,小小年纪学会骗人还得了!”数学老师拿着两指粗的竹梗在予安面前晃悠。竹根是竹子长在地上的根一节一节的打起人来很疼,而且不会断。这里的每位老师都会有一根。
“你们两个手伸出来!”数学老师狠狠的在予安和德江手上抽了十鞭子。
山里的每个孩子,一到冬天都会生冻疮,手上脚上都是。因为孩子穿的都很少,父母好像也都不怎么在乎,感觉生冻疮和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一样正常。
予安也不例外。
数学老师看予安一声不响,面不改色,就更生气了。
“给我站到教室外面去,不让你进来就别进来!”数学老师气愤的说道。
“你把作业给我抄一百遍,抄不完今天就别回家。”老师把作业狠狠的摔在德江的脸上。
予安安静的站在教室外面,看着过往的学生,对她指指点点。但此时的予安深深的叹了口气,嘴角微微的上扬。
“你哥呢?”君秀用手甩掉鼻涕问道。
“被老师罚抄作业,没抄完不准回家。”予安还是以往安静模样。
天已经漆黑,黑的像一个发狂的疯子打翻了上百瓶墨水一样,黑暗真好,可以淹没一切罪恶和恶心。
予安坐在门口小板凳上,看着学校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予安还是看的很入迷。
“和我一起去把你哥接回来。”君秀拍着予安的脑袋说。
“恩。”予安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你们老师也太狠心了,都半夜了,也不让你哥回家,你哥还没有吃饭,饿死我的儿子你们老师可是要负责任的。”君秀一路报怨道。
“你们何家就我生了两个儿子,你看你妈没用,只会生女儿,被你奶奶和爷爷赶出家门了吧,你爸为了维护你妈,你爸的背都被你爷爷打的血肉模糊,躺床上半个月没下床,现在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要怪还是怪你妈,不争气。”君秀那神气劲,感觉自己生儿子就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大娘,这个事情你每个周都要至少给我讲三遍。可是大娘,没有女的生男娃,哪里来的男娃呢,奶奶她自己都是女的,她为什么不喜欢女娃。”予安平静的说道。
“男娃能传宗接代,女的不行。”君秀拍拍予安的脑袋。
“要是世界都是男娃就好了!”予安感叹道。
“你咋这么笨呢,只有男的,谁生娃。”君秀大笑说道。
“哦!”予安再也没有说话了。
“你们这个狗日的数学老师,我见面得好好骂骂他......”君秀不停的唠叨着。予安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予安走的路是条新修的公路,按照村支书的说法,国家关心百姓,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要村村通路。
而这条路上却是死过两个人的。据说村支书硬性要求,每家必须出劳力,其中有两个家里的男人都去矿山打工了,就剩下妇女和老人,可是村支书铁面无私,给每家每户划了任务规定时间必须完成不管原因必须完成,否则抄家。
那个时候修路全都靠人力,开山挖石,运石运土,钻孔放炮全都靠人力。这条路上死了两个人。一个是被开山的炮石砸死的,一个就是素芳那个刚嫁过来没有多久只有二十岁的外地媳妇,说是累死的。可是死掉的人村支书只是派人悄悄的埋了,什么说法也没有。死者家属讨说法,村支书就派人殴打,打的太惨了也就放弃了挣扎了。
“大娘,我看到素芳阿姨就死在这里的。”予安突然冷冷的说着,打断了正在喋喋不休的君秀。
“你要死呀,大半夜的,吓死老娘了。”君秀狠狠的拍了一下予安的背说道。
“大娘,我要是素芳阿姨我会回来找村支书的。”予安静静的说道。
“你这死孩子,胡说啥,小心招鬼。”君秀压低声音说道。
“大娘我不怕鬼,但是村支书怕鬼。”
“你怎么知道。”君秀问
“我见过。”予安说道。
“你这孩子净瞎说,小小年纪不学好,把你哥给我叫出来。”君秀推了予安一把。
“哥,大娘接你回家。”予安走进教室说着。
“都怪你!”德江抬起头,双眼哭的通红,两条鼻涕在煤油灯光下明晃晃的。
“给老娘回去。”君秀冲进教室吼道。
“数学老师说不写完一百遍就不能回家。”德江委屈的说。
“我去找你们老师去,大半夜留一个娃写作,你们老师按的什么心。”君秀大喊。
“你们老师住哪,我去找个说法。”君秀问道。
“大娘我领你去。”予安带着君秀走到数学老师的寝室。
由于地处偏僻,老师的办公室和寝室是一个地方,数学老师的寝室就在教室的隔壁。
“张老师,你给我开门。”君秀边用力的拍打着门边喊着。
粗狂的声音在死寂的校园回荡。
风呼呼的吹着,周围的窗户纸和门框吱吱作响,感觉马上有冤鬼出来索命一样。
“张老师,你给我出来,大半夜的你都睡了,干啥把我儿子一个人留在教室写作业。”君秀又大吼道。
这一嗓子惊醒了熟睡的其他老师,都纷纷出门看这一场好戏。
这可是山里的习俗,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因为大家都很无聊,所以只要有戏看,大家都很开心。
张老师套着厚厚的外套,打着哈欠开门。
“大半夜的,干啥!”张老师靠在门口抖着腿。
“你还知道大半夜了,我儿子还在写你布置的作业呢,你倒是睡的香。”君秀大声喊着,用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得意洋洋的样子,感觉专门让那些看热闹的看。
“你不问问你儿子,干嘛来找我。”张老师被惹怒了。
“你今天不让我儿子回家,我就睡在你床上。”君秀扯着嗓子吼道。
住在张老师隔壁的老师笑出了声,小声嘀咕道:“这老张艳福不浅呀!”
可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张老师砰地一声把门关了大声说道:“把你儿子带回去,最好别来学校了,丢人!”
“你说谁丢人,这学校是国家的,又不是你的,我交了学费的,就你这样还当老师,我呸,丢人!”君秀趴在张老师的窗户上大骂。
“给老娘回家,读什么破书。”君秀扭着德江的耳朵往外拉。
看热闹的老师们也纷纷的关上门,灭了灯。三个人默默的走在路上,君秀不停的骂着德江,君秀的骂声和凌冽的风声混在一起很是刺耳。
予安默默的跟在后面。
第二天上数学课,张老师让德江跪在学校仅有的一张乒乓球台上再抄一百遍。
予安看着窗外,悄悄的写着日记。予安的日记从来不写日期,她觉得日记写下来的都是终生难忘的,那还需要写日期。但是每次都是给年月日留有地方,总给人一种这日期未来可以回来再补上的感觉。
予安日记 年 月 日 冬
用自己的血描绘的风景很美,我很喜欢。
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