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天的信」醉在秋风里

图 / Bruno Nascimento

阿心：

初秋的夜晚，是最宜人的。

风像是薄荷糖一样，凉凉的，沁人心肺。

都说春风令人沉醉，其实秋风才是。

连你最爱在夏天喝的莫吉托，也是秋风的味道呢。

我们骑行的开始，夕阳余晖尚在，并不觉得冷。

很快，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被夜晚染黑。

骑行在河畔小路，凉意阵阵袭来，我穿着短裤，冷得直打哆嗦。

好在骑过一段路程，身子渐渐热了起来，也就不觉得冷了。

骑行的路有点狭窄，只够来往车辆并行，我们唯有排成一列沿着边缘前进。

也多亏了来往车辆的灯光，帮我们照亮路面。

其中有一段路，没有车经过，也就没了亮光。

我们几乎是在彻底的黑暗里骑行了一段路程，只能隐约看见路旁的便道泛出一些白，隐约看见前方朋友的背影在黑暗里闪闪晃动。

那是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仿佛堕入了某种虚空，四周的声音变得微弱，身子也轻飘飘的，脚下的单车也像是消失了一样。

我就这样在黑夜里徜徉，只有速度，没有体积和质量。

直到车从对面驶来，一束亮光才把我重新带回了物质的世界。

就在那黑暗里，我回想起十几岁时，时常骑行的一段路。

那时的我还在上初中，从家到学校有十几公里远，都是骑车往来。那时路不如现在畅通，单程要将近一个半小时。

每天清晨，好友Z和W都会骑到我家楼下，按响车铃。我在阳台向他们招手，然后跑下楼与他们会合，一同上学。

骑行路上，最怕的是春天的风和冬天的冷。

顶风骑行是最艰难的，那时我瘦小，总是被风吹得原地不前，Z就会从后面单掌推着我向前走。

我每每回头看他，他也不看我，只是埋头紧蹬，两颊都是汗水。

到了冬天，寒风刺骨。

丢三落四的我总忘记戴手套，Z就会把他的一只手套塞给我。

我们俩就用戴着手套的手扶把，另一只手揣进兜里，故作潇洒地赶路。

比起上学路，我更喜欢傍晚的回家路。

有段时间，我们总会在半路的一家麻辣烫店吃东西。

我现在还很纳闷，为什么那家店的味道那么诱人，弄得我们像着了魔一样。印象中，在汤料里放罂粟壳的传闻，就是那时候兴起来的。

回家的路比上学的路要悠闲了许多。

有食物垫底，心里就有了底，我们并不急着往家赶。

于是三个人并成一排，慢悠悠地骑，有说有笑，有时还停下来，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一坐。

我最喜欢骑行的一段路，也是一条河畔小路。

河的一边，种着一排白桦树，河的另一边，是一片金黄的麦田。不远处，还能看见炊烟。微风拂过，那烟那田都顺势歪成同一个角度。

我们穿行而过，不管不顾地占了整条路，也并不觉得讨人嫌。

在那个年纪的孩子眼里，世界是同龄人的。我们根本看不见大人们的鄙夷，即使看见了也并不理会。

记得有一次，我中了暑，很难受。

就在那条路上，我们停下来，坐在长椅上休息。

阳光耀眼，照得我眼前发黑。我躺下来，枕在W腿上，一阵阵头晕。

恍惚间，听见Z和W在聊天，声音时而渺远又时而切近。

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阳光、微风、长椅、体温、说话声……一切的一切，聚合成一个巨大的拥抱，将我紧紧裹住。

我不愿睁开眼，想要时间永远停在那一刻。

尽管我知道，一切突如其来的美好最最动人的部分，就是你明知它很快会过去，但此刻仍身在其中时的那种侥幸的欢愉。

阿心，在我们骑行的那个夜晚，我也感到这样的欢愉。

我们在距离家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停下车，开始散步。

真是心有灵犀啊，就在我刚要对你说“我们走走吧”的时候，你就抢先和我说了这句话。

于是我们牵起手，走进灯火初上的街。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好喜欢和你一起走在路上，骑行也好，散步也好，都是令人沉醉的时光。

子戈

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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