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辈已是19岁。

老了,丑了,疯了,我辈已是19岁


文:凌云木,编辑:苏敏,图:购于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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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英语之后,我像平常一样,快步走回家,扒了外衣,扯了被子,躺在床上睡着了。


又习惯性地在六点半睁眼醒过来,撑着身子到卫生间把冷水拍在脸上。走到门口伸手摘下校服外套,不待穿上就打算推门出去。


这时,在厨房做饭的老妈忽然露出头来问:“去哪儿啊?”“上自习啊。”几乎没经过思考,好像是顺理成章的很自然的事。“不是考完了吗?”我搭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住了,像是有人突然在我的灵魂上泼了盆冷水,我清醒了:高考已经结束了。


口袋里的钥匙“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一如我心里的那块石头落地,一如尘埃落定。


十九岁了,高考结束了。现在我靠在几摞分开的复习资料上,写下这些不合高考考纲的文字,不知道应当算是高考后的自由还是时间飞逝的悲感,只知道我写的高三对我来说已经一去不回了。




高三是什么?如果你问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高三学生是怎么样的?他们一定说不上来,只会说:“且看那群呆若木鸡的死板学生。”一年的时间我们已经从十几岁的小孩变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般平静的大人了。对,我们老了。这不奇怪,有的人年纪大了,几十年里每一天的生活都一样,厌倦了,所以老了。高三整整一年里每天除了课表外都是惊人地相似,厌倦了,所以老了。我曾见过一个一百多岁的老人说:“我永远活在25岁。”作为高三学生,心理上却远超十九这个数字。 


十九岁,其实也算老大不小了。光说中国历史上,十九岁的蒲松龄已经中秀才了,十九岁的王勃现场写了篇作文就能进高中课本了,十九岁的项羽已经力能扛鼎,带兵打仗了,十九岁的终军已经快要成大将军了,十九岁的岳飞能拉九石的劲弓,左右开弓,百发百中了,十九岁的卓文君已经找到了司马相如,敢跳墙私奔了,十九岁的刘彻已经大权在握了十九岁的霍去病已经是汉朝的“不败将军”了,十九岁的康熙也掰倒鳌拜了…… 


不小了,可十九岁的我们还缩在丑的一塌糊涂的校服里和几摞纸见招拆招……


十九岁,高三毕业了我们也老了。


曾记得有一次班主任让我在多媒体上找一篇高三励志作文,花了一整节自习给我们看。我站在讲台上,打开之后回头看了看同学们,发现几乎每个同学都是缓缓地抬起油腻或是有油芯的脸,从一件件好几个星期都没洗的校服里钻出来,盯着我。那偶尔的几个班里的帅哥不知道多少天不洗头了,头发又长又乱又脏,像是爬满蛀虫的杂草,胡子也有点夸张,完全没了形象;曾经那几个“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同学甚至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千娇百媚,我看时,她们蓬头垢面,头发胡乱扎起来,浓重的黑眼圈像是刚补的熊猫妆,衣服也是很久没有换过的。丑了,我无话可说。


十九岁,只需对着几摞破旧的书,自然不会有什么“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必要。十九岁,丑的令人无言以对。


最重要的事,我觉得还是我们疯了。曾经的女孩子们,只要看到虫子,就算是正在上课,也会大叫,后来不知怎么的,她们能把那些虫子抓住,借来刀子“解剖”一番,并分析出大致的界门纲目科属种……


我们开始觉得“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作为鲁迅所言的“灯下扑火的苍翠精致的英雄们”,我们只是相信“这个世界是你的,与他人毫无关系。”我们只在乎白纸上红刷刷的分数和叉叉……我们只是害怕“十年一觉高考梦,输却天下金榜名”……


疯了,听说这是高三综合症。还记得高一的时候,爱唱《父亲》一类的歌,“曹操不啰嗦”什么的班里比较流行,高二的时候,换成了各式各样的情歌,许嵩的某些神曲尤其地常见。到了高三,画风陡然一变,让人想哭:“路见不平一声吼哇,吼完继续往前走啊,”更有不少人唱起了“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这首歌我就不加介绍了)。歌越唱越低龄化,到最后,只能佩服我们在大街上唱起《花园宝宝》的勇气……


同时,我们开始听见一句中文就判断是否有语病,看见一句英文就分析句子结构,路上一辆被摩托抄了车,就开始计算相对加速度,抬头看看天,好像看到了酸雨形成化学过程……


不错,这就是十九岁,就是高三。我们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觉得“我辈岂是蓬蒿人”,感觉“长风破浪会有时”,认为总有一天,我们会“身骑白龙天马驹”,或是“大鹏一日乘风起”。我们“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觉得可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发誓“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最后终会“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我们“自觉”“胸藏文墨虚若谷,富有诗书气自华”,我们也有“男儿立身当自强,十五闭户颍水阳”的觉悟,狂傲的想着要“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


事实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写过高三生活,他们认为高三是魔鬼般的,是站在战场上,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斗,无数的志士趴在桌子上刷题闯关,抛头颅,洒热血,轰轰烈烈。


而我并不这么看。高三事实上是平静的,平静如一滩台风都吹不起波澜的死水,也理应是平静的,平静如一把鞘中的利刃,只等时机一到,便把这长达一年的时光尽数化为刀光,去在未来的屏障上斩出一道缺口。然后,鱼跃龙门,或者—猛龙过江!


至此,我又想起了下雨天。以前老天变脸,没伞的同学抱怨两声把书包顶在头上就回去了,而高三以后,直接把书包摘下来抱在怀里,一溜烟儿地跑回家去了。回想我们在雨幕中狂奔的情景,紧紧拥着怀里的书包,像是一匹匹护崽的母狼,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那是拥着梦想的青春。


没错,十九岁,老了,丑了,疯了,可那是我们狂奔的青春,更何况—这一切由不得我们。这我们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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