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与伟大--父亲的一生

29.母亲

回忆有时是美好的,有时却是痛苦的,就如人生的路,曲折平坦都要走过。

母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得了肺病,估计是粮库装粮食灰尘大再加上每天苦特别重,母亲瘦弱小小的身体终于没能支撑到大哥娶媳妇。

在母亲生病的这几年父亲是特别辛苦的;粮库的工作要干好,四个捣蛋的孩子要管理,还得陪着母亲去到处寻医问药;民间的偏方,中西医都看了个遍。

在那个医疗技术不是特别发达的时代,一个小小的肺病就足以让人丧命。

后来没办法,母亲在父亲的陪同下回到了山东去看病,山东有一个疗养院,现在忘记了具体是什么地方,父亲在的时候常常会和我们唠叨这些,我们一次也没有听到心里去,现在开始记录父亲的生平,这些细节的事情却再也没有人告诉我们。

父亲是个特别要面子的人,也是一个特别爱自己妻儿老小的人,回去山东疗养,父亲托人找关系买了俩块手表,一块男士的西铁成手表和一块女士的西铁成手表,漂亮的表面,指针走动时的声音滴答滴答非常清脆;在晚上没有灯光的时候还能看见表盘上亮亮的每一个时间点,听父亲说这是带夜光的手表,非常难得。父亲那时每个月的工资有四十多元,一块西铁成手表要一百多块钱,而且父亲托关系买了俩块,拿现在的时髦词叫情侣表。有品位会生活的父亲就想给母亲最好的,当然也想让山东老家的亲戚看看他走西口到内蒙,生活的非常不错。

父母不在家的日子里三爷爷负责照顾我们。

邻居的叔叔姨姨们也时常给我们送来好吃的,父亲母亲是非常善良有情意的人,在单位对同事好,在邻里之间也是非常慷慨大方的,谁家有事都是一呼即到。那时的我们每天少年不懂大人的愁,每天有吃有喝,放学回家后书包一飞,和生产队的孩子们各种玩,不到天黑不回家。当然功课和喂鸽子喂兔子这些事肯定不用三爷爷操心。

父亲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了一个多星期就返回了临河,母亲在疗养院住了大概有一个多月,后来四华姐宗珍回老家探亲回来时也把母亲一起接了回来。

母亲回来后不久就卧床不起了。

我们那时不知道有一种离别叫永别,每天晚上准时去粮库看电视,去帮助维持秩序。这几天看了一部电视剧,我们的四十年,里边就有看电视买票的情节,电视是非常稀缺的物件,年轻人结婚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大衣柜,这已经是非常气派的了。电视,当时全小召公社(乡),也就粮库有一台,所以每天天还没黑就已经有四面八方的人来提前占地方等的看电视了。

我每天和父亲陪着母亲,哥哥姐姐们早早的去看电视了,有时母亲也让父亲带着我去看电视,她总是说,你带孩子去看看电视溜达溜达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母爱的一种表达方式,母亲是想让父亲和我去看电视,不愿意让我们陪着她在家里无聊。每次回家的时候我就会让父亲背着我,父亲宽大厚实暖和的后背是支撑我们幸福的支点。

在母亲卧病在床的日子里父亲找了各种偏方;用产妇分娩时的胎包烘干冲水喝,各种名贵中药材熬煎,甚至连神婆都请了回来。

坚强的母亲终于在大哥上班不久病情加重。

大哥上班是高情商的父亲借助母亲生病家里生活困难向粮库组织部提出的申请,父亲在粮食局系统一直是劳模,也因为有大哥干爸李承弼的原因,大哥被粮食局特殊照顾分配了工作,大哥就这样成为了一名有铁饭碗的工人。

母亲越来越虚弱的身体让我们刚刚富裕的家庭笼罩着一片愁云。

母亲的四哥来内蒙古看望母亲,给母亲做家乡的各种小吃,带来了家乡的各种特产。母亲也似乎意识到她即将离开心爱的儿女们,每天还是坚持给我梳头发,扎小辫。

大哥的干妈干爸也来住了几天,陪着母亲。我听见大人们在商量给母亲买衣服的事。

在1982年的三月份的一天,我放学回家后和往常一样和小朋友们在房后玩跳皮筋;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不在焉就想回家;现在知道这是心灵感应。跑回家的我被家里的一幕吓傻了,三爷爷和父亲在炕上扶着母亲给换衣服,大哥和姐姐在旁边哭,二哥看见惊呆在当地的我一把拉过去搂着我说,小妹妈妈不行了。我不知道永别是个什么概念,只是莫名的伤心。

看见换好衣服的母亲被父亲给戴上了一块蓝色的头巾,然后放在已经放好的门板上,给盖上了被子。是全新的被子。

然后我被哥哥姐姐拉着跪在地上机械的给母亲烧了第一张纸钱。年幼的我没有太大的反应,之后的日子就是觉得少了一个疼爱自己的人。见不着妈妈了。

后来有讲迷信的亲戚告诉我们说,母亲是天上菩萨跟前的善女,来人间受劫来了,现在回到了天上。是啊,善良的母亲,真的是修成正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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