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课,腾小追早早来到课堂。
夫子依旧坐在书案后面。弟子们各就各位,跪坐在席子上,看着夫子。
课堂气氛轻松活跃。夫子心情很好,一一打量着他的弟子。
闵子骞温和恭顺,子路刚强英武,冉有、子贡和乐安详。
夫子把目光又落在子路身上。子路从内到外散发出一股正气,看上去坚定、耿直、无所畏惧。看着他的样子,夫子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安和忧虑。
“像由这样,恐怕将来……”夫子欲言又止。
“怎么?……”子路感到奇怪。
“恐怕将来不得好死吧?”
听夫子如此说,子路有点意外:“夫子怎么说起这个?”
“我也不知怎么了,”夫子似乎有点感伤,“看到你们一个个的样子,竟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子路好像并不在乎:“管它呢,将来的事情谁知道!”
夫子也觉得这个话题和今天的气氛不符,马上就势说道:“那我们就说说将来吧,说说你们各自的志向,怎么样?”
子路马上接着夫子的话说道:“我愿意拿出自己的车马、衣服、皮袍,和我的朋友共同分享,即使用坏了也不抱怨。”
颜回说:“我不夸耀自己的长处,不表白自己的功劳。”
子路反过来对夫子说:“我想听听先生的志向。”
夫子说:“我的志向是让老一代安心,让朋友们信任,让年轻一代得到关怀。”
腾小追听了他们的话,总感觉他们说的不像志向。在他的印象里,志向应该是很远大、很神圣的那种,哪能这样平常和琐碎?他不自觉地轻轻摇了摇头。
夫子见状,问道:“小追,你觉得他们说得怎么样?”
“他们说的是志向吗?”小追说出自己的疑惑。
“哦?那你说说看,你的志向是什么?”
“我的志向好像总在变。原来小的时候一直想当大侠、当将军,把世界上的坏蛋统统杀掉。后来大一点就想做科学家和宇航员,搞研究搞发明,飞到天上去看看我们的地球。现在又想成为一个有名的记者和主持人,采访古今中外有意思的人和事,把他们介绍给我的同学和朋友。”
“嗯,小追,你的志向不可谓不远大,”夫子颇为赞许地说,“可你想过没有,志向远大固然重要,但也要能够实现,否则,立志就没有意义了。要实现远大志向,就必须从当前做起,去实现一个个看起来不那么远大的志向,这样才能逐渐接近你的最终目标。”
“是啊,”颜回说,“我们立志固然是为了自己,但也要考虑能给他人、给天下带来什么。小追,我觉得你的志向更多的是从自身考虑的;而子路的志向就考虑到了他人,有好的东西愿意与朋友一起分享;我的志向,是说要通过自我修养做到无私,从而能有利于他人;先生的志向更是做到了心怀天下,要以自己的力量使天下人安之、信之、怀之。”
“噢,原来我的志向才是最平常、最不靠谱的!”腾小追有所醒悟。
“也不能这么说,小追,你已经迈出了重要的第一步。”夫子总结说,“颜回刚才所说的实际上就是‘修己以安人’,通过修养自己,使天下人安乐,从而实现自己的志向。”他转向颜回说:“回呀,你说得不错,那也正是我想说的。”
夫子似乎有所触动,继续对颜回说:“用我就去干,不用就隐居起来,只有我和你才能做到这样吧!”
小追一听,夫子太喜欢颜回了,刚刚表扬完,又说这样一番话,这不就是说颜回和老师有一样的见识和品行吗?
颜回有点受宠若惊,刚想谦虚一下,不料子路先说话了。
小追发现,子路好像有点不服气,说话嗓门也有点高。
“先生如果统帅三军,会和谁一起呢?”
小追心想,子路还是挺有心计的。老师表扬颜回,他虽然不服气,可也没有直接说,而是设计了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场景,让老师来回答。他可能认为,行军打仗你总不能叫文弱的颜回去吧。
只听夫子答道:“赤手空拳打老虎,徒步涉水过河,死了也不后悔的人,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一定得是遇事谨慎,善于谋划而成事的人,我才会和他在一起。”
回答得真妙啊!小追心想,这师生两人都是高手,子路设计了一个场景问老师,老师又设计了一个场景来回答子路,双方没有正面交锋,只是“空对空”,就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了,这就是太极高手、绵里藏针吧!
不过,小追还是倾向子路,他认为夫子有点圆滑,没有直接回答子路的问题。小追的看法是,要是真打起仗来,还得靠子路这样勇敢的人,颜回只能在平时发挥作用。
小追有点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倾向子路呢?可能是对颜回这样的老师喜欢的学霸的一种敌意吧?他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学霸,在学习上超不过人家,在老师那里也排不到人家前面。
夫子让子路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说道:“我的主张如果行不通,我就坐上木筏子飘到海上去,能跟随我的大概只有仲由吧!”
子路听先生这样说,一下子高兴起来,不觉有几分得意。
谁知,夫子接着说道:“由啊,比我还勇敢,就是不知道如何剪裁、约束自己。”
小追心想,夫子也真是的,刚表扬了人家,马上就浇一盆冷水,是怕子路骄傲吗?子路也是,太沉不住气了……
上午的课程不知不觉就结束了,小追感觉很轻松,很好玩,一点都不累,他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夫子见他好像还有问题,就问道:“小追,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玩的,只是……”小追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一直都这样上课吗?”
夫子知道小追又发现了问题,就问他:“你是不是又发现哪里不正规了?”
“我感觉你们不像是上课,倒像是聊天,也太轻松、太自由了!”
“聊天?”子路听了一愣,马上又笑了,“我们就是聊天啊,小追,你可以把它叫做‘聊天教学法’!”
“你说得不对,子路,”子贡纠正道,“准确地说,应该叫‘讨论教学法’!”
“‘讨论’不就是‘聊天’吗!”
“还有这样的教学法?”小追从来没听说过。
“那你给我们说说,小追,你们那里是怎么上课、怎么教学的?”冉有问道。
“听老师说,我们上课是有教学大纲的,那里面把教学任务都规定好了;我们每个人手里还有教科书;每个学期讲多少,每堂课讲什么,都有要求。老师必须按照要求来上课,不能随随便便想讲什么就讲什么。我们上课的时候都得听老师的,不像你们这么轻松、这么自由。”腾小追强调说,“你们这哪是上课呀,这就是聊天、开座谈会!”
“小追,你们那里要求那么严,你们小小年纪能做到吗?”半天没吱声的闵子骞问道。
“这还不算什么,”小追越说越来劲, “我们课后还有作业,平时有测验,然后有期中考试、期末考试……”
“我的天!这还不把人累死啊!”子路惊呼道。
“是啊,看看你们,多幸福。”小追说,“你们没有教学大纲,没有教科书,没有考试,想怎么教就怎么教,想怎么学就怎么学……”
说到这儿,小追眼睛一亮:“我看哪,你们这不是‘聊天教学法’,应该叫‘“三无”教学法’!”
“‘三无’教学法?”
“无大纲、无教材、无考试,这不就是‘三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