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06

清明节到来的日子,是春天刚来的样子。阳光暖暖的,并不冷冽,也不让人燥热,是一种清明的暖。

电动车行驶在田间的小路上,车胎下蹦开些碎石子,发出咔咔的声响。我坐在车后座上咯咯地笑。这是一次心血来潮的小小探险。超在前头认真地骑车,路太难走了......

由于没有提前规划,只是想去家西边的山脚看看,便兀自向着西边直走过去,直到走到了死胡同,才又返回来,重走了这条小路。路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常常颠地我吱哇乱叫,但喊叫里的兴奋是掩不住的。我喜欢这样的旅行。

走的漫不经心,却又别出心裁。

路上的油菜花开的很好,明黄的一片,让人禁不住惊叹,世间竟还有这样明亮的颜色。抬眼望去,那边的山朦朦胧胧,山下的树是淡淡的绿,村庄是青灰的顶,鱼肚白的墙。掏出手机却照不出那种美,只觉得是大自然的泼墨。

就这样在田间的小路,我们兀自幸福着,又怎会料想到会遇到哪样的不幸,会尝到什么样的生活的辛酸。

真是望山跑死马。一直往西,我们走进一个什么什么示范村,村子一水儿的小二层,在农村来说算是条件好的了。这村子的路是一直往上,很明显是建在了上山路上。这时天也暗了些,虽然没有亲手摸到山石,但也算是达成了到山脚来的目标。我们决定回家了。

一路下坡十分畅快。

路过一片油菜花田,实在忍不住下去掐了一把花来。拿在手里看风吹花摇的样子。

走着走着,超停了车子。对着旁边指了指,上面写着“出售鲜奶”四个大字。牌子是竖在路边的,黑黢黢的像一截烧焦的木头。想起来时我不过随口说了句,回来的时候咱们打点鲜奶喝,超还记住了。

超说进去问问,让我在路边看车子。哞哞的牛叫声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立马也推着车子跟了进去。

是个旧砖块垒起的院子,平房已十分老旧,映入眼帘都是黑灰色调,透着些许压抑。我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超。于是我只得等在门口犹豫不决,也不知道我说的只要买两斤就好他听到没有,他一向大手大脚,但是鲜奶喝不完会浪费呀。

正在手足无措时,一个轻柔的声音说:“进来呀~”。顺着声音看过去,我竟没看见门口坐着个女人。她肤色黑黄,穿着一件肥大的枣红色毛衣,毛线被磨得油亮,下身穿着条褐色长裤,除了白胖的光脚丫,俨然和院子的色调融为一体。

她语气很和善,热情地叫我进去。我只一丝疑虑,四月份的天气,光脚还需要一些勇气。但没多想就走了进去。她盯着我手里的油菜花,笑着问我:“你摘这花干啥呀?”我略有些尴尬,毕竟摘花也没经人同意,就随口应了句”摘着玩的“。

她说:”我能看看吗?“我把花递给她,心里倒是想通了,她坐在地上,赤着脚,莫非是不能走路?她把花轻抚了一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就随手将花放在她身旁的框子里。我扫了一眼她的百宝框,草编的,里边一些没织完的毛线头,一摞纳得歪歪扭扭的鞋垫子。她抬眼看我,嘴角勾起带着笑。

我瞬时还有些不知所措。超从低矮的房门里探出头,”你等一下,马上就好“。我和他点了个头。他就又消失在那张灰色的门帘下了。

那个女人笑着问我:”你这有音乐吗?“我有点不想理她了,就说”我不怎么听音乐。“我的眼睛继续盯着超消失的门。”手机里没有音乐吗?“她好像很想听听音乐。我掏出手机,说”我找一下“。其实我手机上没有存什么音乐,线上播放我多心疼我的流量啊。心想,算了,可能这个农村的大姐也很久没听到音乐了。随意点开了一个歌单,给她开了最大音量。

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但这些歌像是不太合她的意。她说”没有别的歌吗?我看看“说着伸手要拿我的手机。我自然不愿意给她,就说:”你想听什么歌呀?我给你找“。她高兴了一些,开心地说:”十送里格红军“。

我在搜索栏打着”十送红军“,心里想着:嗯。。。果然是老一辈的农村大姐。但这大姐虽然皮肤黑些,年纪看着却不大。

搜出一串歌曲,我随便点开了一个。她听了两句,就问:”这是谁唱的呀?我看看“,她又伸手要拿我的手机。我找到歌手,指给她,“你看,宋祖英唱的”。我心想着,农村大姐应该会喜欢宋祖英。没想到,她却说”她唱的不好听。“

”那你想听谁唱的?我给你找。“

”刀郎“,她说着,眼神里还透着些娇羞。

我又找到刀郎的歌,放给她听。她听到前奏响起,兴奋地喊”就是这个“。她又想拿我手机看,我觉得她可能是想看看偶像,就把手机递给她了。她看着封面的歌手照片,娇羞地说”真帅!“。

好吧,老一辈农村大姐的形象在我心中轰然倒塌。显然是个追星大姐。

但是我还是想拿回我的手机。

这时候超拎着一大包鲜奶走出来,放到了车筐里。我忙问”你咋买了这么多?“

”没事儿,喝呗“。

说着就要拉我走,见我不动,还在看着这个大姐。他走过来和大姐说了个再见,又拉我。我给他使了个眼色”手机~“。他才看出大姐手里拿着我的手机。

我解释道:“她说想听音乐”。

“哦哦,但是咱们现在得走了”。

我和大姐说“你看,我们得回家了。要不你下回再听?”

大姐撒娇似的“让我听完这一首吧”。

我和超对看一眼,看来这也走不了。索性就陪她聊两句吧。

在对话中,她说自己有糖尿病,所以脚上坏了一块肉,不小心碰到了血就会止不住地流。她说自己结婚又离婚了。她还想要我超的毛衣,说她胖,得穿肥点的衣服。她又说下次来我们能不能给她带点旧衣服,我说好。她说自己很寂寞,又说超长得很像她老公。

她说她喜欢听音乐,想让我们送她个听歌的东西。我说我下次来可以给她带个收音机,她说什么样的收音机?反复问了几次,问得我有点蒙,收音机还有什么样的?就一个方盒子,每天都有歌。她又问有抖音吗?我说没有。

虽然我也觉得她很可怜,但时间不早了,我和超都想拿回手机。就和她说下次我们一定给你带过来,我们现在要走了,伸手向她要手机。她躲开我的手,不愿意给。

超也有点着急,直接伸手和她要手机,她一边躲一边说“你干嘛呀?”

超也有点生气了“你干嘛呀?这是你的东西吗?”,声音里透着威慑。

她这才停止躲避,超从她手中拿走手机。对她说:“以后我们有机会会给你带东西过来的,但是给你的东西你拿,没给你你不能拿,知道吗?”我投给超一个敬佩的目光,我果然还是太软弱。

手机到手,天色实在不早了,我们赶快准备撤离。临走时,她要了我手腕上的一个皮筋,心想也不值什么钱,就给她了。走时她一直对超说“对她好点,以后一定要对她好点”。这话倒是听着别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亲如姐妹,可我这也是第一次见您呐。

路上超说:“我觉得她不是智力有问题。你看她表达什么还是很清晰的”。

“那就是精神有问题呗~也可能精神也没太大问题,就是没人陪,自己太无聊,才缠着我们不让走。”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也许她曾经也是个好姑娘,曾经也向往美好的爱情,也许受了情伤,也许生病了遭人抛弃。我们没经过她的人生,又怎么会明白她的心情呢?

天暗了下来,风也不暖了。我们又回到熟悉的街道,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又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了。

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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