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前路遥渺，真心感激曾遇到过你

由于家庭的原因，我的学生时代是在频繁的搬迁和转学中度过的，对一些老师和同学的印象极浅，然而有几位老师我却久不能忘。

01

我在初三时，从南方转学到了北方，听闻我即将进入的班级在初二时总体成绩排名在八个班里倒数第二，我本不抱希望，私下想着混到初中毕业之后上个好中专就知足了。C老师便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接手班主任，从此我们班开启了全面逆袭。C老师精力极其旺盛，主课是数学，但是他还可以全方位无缝辅导物理、化学、生物、英语、政治，有老师请假他可以代班；上自习课他始终在教室等待回答任何一科的问题；每逢周末他全天免费加课，自掏腰包买各科试卷下发，晚上再熬夜批改。

那时的小城镇，追逐重点中学的升学率是很残酷的，往往初三阶段，成绩不理想的同学或者被劝退或者堕落下去，然而C老师却从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位学生，他常说自己在学生阶段太顽劣，错过了上大学的好机会，如今不能看着我们重蹈他的覆辙。学校附近不少游戏厅在上课期间仍有很多学生流连其中，他几乎每天都去游戏厅把逃课的孩子揪回教室，下课后从初一初二的教材开始给他们补课……两年前，我与当年的一位落后生见面说起C老师，都感激不已。如今，他在南方生活安定，事业小有所成，回忆起初三时他家庭遭遇变故，在那个人生的关键期，如果不是C老师不言放弃严格管束，很有可能就此沉沦。

北方的寒冬很长，并不像南方雪下之后不久就消融了，往往一夜的雪下了之后来不及扫雪，下层已经结成冰，上层还是绵软的雪，走在上面一步一滑。一个周末的早上，一夜的雪之后我们按时来到学校补课，可是并没见到C老师，迟了近一个小时之后，靠近窗户的同学突然喊了一声：“快看，C老师来了。“我们挤在窗边，看到远远的操场那头，他拄着拐杖一步步挪来，周末的校园很空旷，他独自一人，身影很小也很慢，平日叽叽喳喳的我们那一刻静默无声。

那一年，我们班的重点高中升学率在全市排名第一。

在初中毕业后的许多年里，我遭遇过很多困难，每当惫懒想放弃时，总是想起初三那年空旷校园的那个身影，心中便又充满了无限的力量。

 

02

我曾经专门写过一篇文章回忆这位奇人——我的高中宿舍老师老马。老马青年时期的故事非常传奇，据说因为误杀人进过监狱，性格暴躁内心却很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由于我离家千里，即使节假日也住在宿舍很少回家，所以和他接触很多，他对我也格外照顾一些。

我们那个小城重点高中只有这一所，周边县乡成绩优异的子弟也都选择这里就读，由于学校条件有限，可以入住宿舍的基本也是这些外县的学生。老马高中三年风雨无阻，每天早上5点准时按响各个寝室闹铃，5点10分开始巡视，遇到还在赖床的男生毫不客气掀起被子踢他下床（女生稍微宽松一点），定期用大喇叭广播屡教不改的同学的班级和名字，“你们的父母供你们上学都不容易，你们自己的未来也靠不了别人，还懒在床上的就赶快回家别浪费父母的钱。”往往这招很见效，寒门子弟受不了这一激。5点半准时开始晨练，他领头跑步绕操场5圈，5点50所有住校生开始上早自习。晚上放学后，7点准时上晚自习至10点，所有住校生都不允许在宿舍里逗留。在老马”高压”的监督下, 每次考试住校生的分数往往超过走读生很多。

高二开始，很多市里学生的父母托关系走后门要求住校，在宿舍条件没有改善的情况下，单纯增加人数只能降低住宿的质量，老马铁面无私，审核严格，条件不符坚决拒绝，但是允许一起晨练和上早自习。我记得从高二开始，学校周边的出租房开始火热起来，几乎每家每户都腾出一两个房间出租给学生住，又家家开设小食堂，从而直接推动了校内伙食的改善。

老马虽然学习上要求严格，生活上却很细心。有一年夏天，我们正在上课，天气说变就变，眼看要下暴雨，我们很多被褥都在外晾晒，这时学校的大喇叭响了“各位住校生请注意，你们的被褥已经收好，请你们安心上课，中午到宿舍办公室领取”，那可是几十床被子啊！老马的家就在校内宿舍的入口处，出入经过时，总能感受到他对生活的一丝不苟和高雅情趣。墙上挂着他自己写的字“业精于勤荒于嬉”；墙边放着二胡，节日里总能听到他家大小的合奏；中秋节住校生联欢会上，他标准深情的男中音震惊四座；他总是把门前草坪修剪成各种形状，树上又悬挂彩灯，白天可拍照夜晚也是一道风景。我们就这样在学习的紧张和生活的乐趣中消解远离家乡和亲人的苦闷。

老马学历不高，见识不凡，他并没有传授给我们具体的知识，但是他对生活的态度却使人心生敬佩。我在毕业之后的很多年里，慢慢体会到始终保持生活的热情和乐趣在这个狼奔豕突的社会有多难得，因此当我在窘迫狼狈时，想到他总是惭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