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石(散文 原创)

磨刀石


文/王生虎


在我的书架上,摆放着一只磨刀石。磨刀石是块青砖,两头高挑,中间内凹,貌一看,像条弯弯的月牙船。

过年回家,我去水码头洗菜。码头被爸爸修葺一新,几级红砖台阶沿上而下,井然有序。大片红砖之间,醒目地夹着一块黝黑的青砖。青砖带着弧度,非常眼熟,仔细看,才知道它是妈妈的磨刀石。

不知道这块青砖有多大年纪,只记得我小的时候,妈妈经常使用它。每次收庄稼、割茅草前,妈妈必定会把镰刀磨一磨。妈妈搬出条凳,一头安置磨刀石,一头坐人,沙沙沙,一顿饭工夫,几把镰刀就散发出清冷的光芒。妈妈举起镰刀,迎着亮光看一看,伸出食指弹一弹,叮叮叮,珠落玉盘的声音,妈妈便露出满意的笑容。

镰刀是庄户人家必备的生产工具,爸爸妈妈人手一把还不够,四张镰刀倒着用。其实,爸爸教书,除了放假,农活基本插不上手。四张镰刀,妈妈一个人使用。镰刀虽多,刀锋虽快,却架不住妈妈从早到晚使唤。妈妈擦黑回来,不吃饭,先把镰刀磨得锃光瓦亮才安心。有几回,我心疼,对妈妈说:“妈妈,你吃饭,我来磨刀。”妈妈笑笑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帮妈妈干活。”她唯恐我受伤,自己却割破了手指。

那个停电的晚上,妈妈磨刀,我端着煤油灯相伴。妈妈磨完刀,照例举到眼前看,灯光昏暗,看不清晰。她又用指头去弹,声音不脆也不响。我后来分析,那是因为她劳碌一天,手指没了气力的缘故。但在当时,妈妈以为镰刀磨得不快,换大拇指探一探。大拇指刚碰到刃口,妈妈就倒吸一口凉气。妈妈划破了手指,鲜血滴滴答答落在磨刀石上。血慢慢渗透进磨刀石内里,无论怎么洗、怎么磨,砖面上都带着一块褐色的印记。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镰刀磨得只剩两指宽,青砖磨出了大凹槽。妈妈和磨刀石一样,磨出了弯弯的皱纹弯弯的腰。农耕机械化,镰刀的光芒被收割机取代。镰刀派不上用场,锈迹斑斑;妈妈辛劳过度,远我而去。妈妈走了,磨刀石不知所踪。想不到,它竟然在水码头出现。

我轻轻撬出磨刀石,把它拿给爸爸看,“爸,这块磨刀石不要了?”爸爸一愣,“凹槽太深,用不了了。”“既然用不上,我就拿走了。”爸爸若有所思地看看我,点点头。

洗去泥巴的磨刀石,那块印记仍然清晰。我把它放在书架上,一个人的时候摸摸看看。看到它,我就看到妈妈慈祥的眼睛;摸到它,我就摸到妈妈温暖的双手。它带着妈妈的体温和气息,伴随我一生一世。

你可能感兴趣的:(磨刀石(散文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