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儿黄黄

榴花似火

机收场景

      半黄半割鸟来了,杏子黄了,关中大地的麦子也黄了,旱塬地带熟的更早一些。

      回忆小时候收割麦子的情景,至今令人难忘。

      每至农历四月八——大古会,父亲从外打工回家,用打工挣的钱把今年需要添置的农具一一配备齐了。通常是买一把木锨,几个叉头,几个钢刀片,几把大扫帚,就等开镰了。在开始收割前,把一切准备工作都要做好。

    第一件事:碾场。通常给这块平地里只种大麦或油菜,可以提前收割,好把地腾出来,把麦根或菜子杆全拨净,再把土地搂平。如果碰上好天景,在麦前下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那就可以碾场了。我们是用自家碌碡,在土地上排着压,把蓬松的土压的平平的光光的,以便将来收割碾晒小麦。有一年,眼看着麦子一天天的变黄,但天上没有一丝的云,父亲很着急,没办法,一咬牙,用装汽油的大铁桶,装满了七担水,用架子车拉到场边泼场。别看这一活计,也要讲究技术,泼的重了,粘碌碡,还浪费水;泼不均匀,就会有白土粉末,碾不住。泼的轻了,根本就碾不实,容易弄成两张皮,一两场碾下来,准散架,前功尽弃。父亲在泼场这件事上,谁都不放心,自己亲自把握火候,碾压的场往往是用水少,碾的光,可以满足收割的要求。泼完水要紧跟着用碌碡碾,不然水就会变魔法似的消失掉,而拉碌碡的不是母亲和大哥,就是母亲和姐姐,由于碌碡太重又碾在蓬松的土上,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将碌碡缓缓地推动,而我的工作则是在碌碡上扬灰,这个工作就是把草木灰放在笼里边,然后在碌碡碾场时,用手提着笼不断的向碌碡上扬灰,害怕粘上泥,用它做防粘剂,这个活路是最轻的,但是又很脏,往往一场下来我就成了大花脸。有时我也会让母亲来做这个活计,因为我觉得自己浑身是劲,我就会和母亲交换着干,母亲呢边蹚灰边用脚把碌碡往前蹬,生怕累着了我。碌碡支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就如一架破旧的老水车发出的沉重的叹息!一圈一圈的艰难的向前滑行。我和姐姐的汗珠从额头流向下巴,汇成一颗,砸在土雾中,溅起一层尘埃。等压光场后,看哪里还未压平再补充几下,这样一片明光光的场就成型了。往往是你刚刚把场碾好,天就下雨了,上天真的是捉弄人呀!

        接下来就是割麦子,父亲很早几天就去山上看麦子了。他站在麦地前,揪断一两个麦穗,然后放在手里搓两下,用口轻轻一吹,麦皮随风而去,一颗颗饱满的麦粒,留在了掌心,捏两粒含在嘴里,用牙一咬,还是有点活,心里思量着,默念道应该这两天就可以割了。望着长势好的小麦,父亲不由得赞叹道,这真是一个好年景啊!我们家割麦主要依靠父亲,父亲是割麦的好手,一是我们家是村里边起来较早的几户之一,天还未亮,我就听见父亲在院子里的咳嗽声,接着是“嗤嗤”的磨刀声,等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第一轮朝阳懒懒的爬上东山,我们地里的麦子已经全部躺下了。只剩下运输了。父亲常说,割麦要赶早,只有早,不见阳光,才能干出活,等骄阳出来,我们一家人已经回到家歇息了。第二讲究技法。父亲说割麦不要贪多,每一出只占四行,只见父亲右手扬起镰刀,左手轻轻拢住麦穗,腰微向下弯,左腿顶住麦根,只轻轻两下,“嚓嚓”一响,一拢的麦子就整整齐齐地躺在父亲的脚下了。镰刀在他心手里就如魔法棒一般,割的又快又整齐,麦茬又低又干净。约摸半晌功夫,父亲开始倒换刀片方向,按他的话说,刀向一倒,人轻一半,过了一会儿,他又在地里磨刀了,只有把刀具磨好,割麦才能收放自如。可谓“磨刀不误砍材工”。等全割完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主要是装车运输,由于道路凹凸不平,所以车子一定要装平衡,此外一定要勒紧。否则,有可能拉不到目地地,就会翻车,一旦翻车,就必须重新装车,一折腾就是半晌功夫。还会掉落很多麦粒。父亲这时又在旁边会说,“慢就是快”。前后的重量一定要装均匀,不然,车子很难驾驭。

        我们把车子拉到场里,先解开辕上的绳子,把它藏在车箱下,以防被麦垛压住,然后猛的把辕往地上一放,大半车的麦垛巳经滚了下来,然后在车箱两边一边一个人,从后向前推,另一个人拉车,卸车就完成了。最后,再把一个个麦垛蹲立起来,它们就如一个个待检阅的士兵。等晴好了,完全晒干,够摊一场的麦子,再送择一个好天气,一大早一大家人就开始摊场,而我的工作是专解麦垛上的腰线,大人把麦穗朝上一个挨着一个坦开,晒到中午一点左右就叫四轮车带着大碌碡来碾场。车刚进场,麦子厚,碌碡大,跑不动,慢慢转开了,车子的速度就快一点,一圈一圈的碾,直到将厚厚的一片碾的全部爬在地上。大家都用各种叉具翻场,把刚才未碾的翻出来,再晒一晒,到三点钟左右再碾一次,这次用时较短。最后一步是起场,这主要把麦杆和麦粒分开,将叉扬高一点,让麦粒下沉,这样不至于包裹麦粒,先把所有的麦杆弄成一小堆,一小堆,然后用抬竿把小堆叠加起来,就成了一个大麦垛,把余留的长麦枝一收拾,现在把四周的麦粒麦糠推向场中心位置,这也是我最爱干的活,因为这时可以光着脚,从四边向中心快速冲刺,越向中心麦粒越厚,推不动脚下就打滑,最有意思的是几个人联合推,劲往一处用,力向一处出,有时还喊着号子,终于完成了大联合。父亲再用木掀从四周把麦堆卷成一个长方形。吃了晚饭,父亲要等风。我和小朋友则在旁边听蛐蛐叫,望着蔚蓝的天空,星星在眨着眼睛,树叶动了,风来了,父亲抓起木掀,往麦堆一戳,向空中一扬,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小麦粒在地上活蹦乱跳,而麦糠随风飞舞,母亲则是等扬的差不多了,再拿上扫帚轻轻的在麦粒堆一划,那些轻轻的大大的枝杆等杂物就会被扫到旁边,如果风好,两三个小时,就可以扬完。

        遇到顺当的天气还好,最担心的是天气预报不准,在摊场时,天气晴好,可不久,就会乌云密布,大雨倾盆,那简直是急死人。夏天的天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有一年,大家都摊场,中午艳阳高照,不一会儿,北风呼啸,天空阴的和黑了一般,人们不顾一切的收场,但还是没有跟上,雨把小麦泡在了水里。这时,焦虑的父亲说,没有完全收回家,还不能算丰收,可惜了这一场被水泡了的麦子,农民要见点钱,真不容易。

    最后就是晒麦子,由于庄稼多,一共七八亩地,好的收成有四五千斤。这时父亲就整晚睡在场里,第二天如果天气好,就直接晒在土地上,大约晒上三四天,等父亲把麦子抓一把,放在嘴里,使劲一咬,咯嘣一下,再从别处抓一把,觉得干了就开始入仓。我这时经常是张口袋,掀车子,虽然脏一点,但还是乐意的,脱了鞋,光着脚踩在粮食堆上,和自然来一个亲密接触,酥酥的,痒痒的,晒麦子和麦秆同时进行,母亲利用农忙的闲空,其实就是牺牲掉睡觉的时间偷空捋的麦杆,把麦杆摊开,也要晒干,收拾到一个干燥的地方。消磨一年的空闲时光——掐辫子。那些年,掐辫子,卖草帽,也是家庭的重要经济来源。

      而今,收割庄稼,回到家里,父亲总是感叹,机械就是好,毛泽东说农业的根本出路就是机械化。现在的人太闲了!不用碾场,不用晒粮,收割时,在树下乖凉,玩着手机,拉着家常,只听见“请注意倒车,倒车请注意”,伴着轰隆隆的机鸣声,粮食已经归仓了。只需扫码付款。父亲又说,现在的人怎么收麦都不拿钱,拿什么手机乱扫,他还不相信,扫一扫,钱就能进腰包。真的搞不懂。父亲叹息道,原来要半个月才能收完,现在一两天就完了!是的,劳动效率的确高了,现代化机械取代了传统的耕作,人闲了,产量高了,时间短了,但总让人觉得像丢掉了什么?到底丢了什么呢?

     

六月的小金山

机械化收割

碾场的碌碡

收割后的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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