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草原—3

第二天他带着我逛街,然后去我觉得好玩的地方,给爸妈买了一些纪念品。晚上他的一位同事过生日,在酒店附近的一个露天酒吧,他问我去不去,我在酒店也是闲着,就跟着他去了。那些高龄黄金圣斗士真是超乎我意料的疯狂。我挽着他的手臂,不敢松开。跟我哥搭讪的女人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不过她们看到身边的我时都会问这是谁,我哥说女朋友她们就都走开了。我告诉我哥,这样他会一辈子单身的。他说宁缺毋滥。我又学会了一个真理。

高潮就是那个同事点着蜡烛许着生日愿望,身边的人都是她的朋友大家鼓掌欢呼,气氛热闹非凡,可我觉得她还是孤单一个人,今夜她还是会在酒店的卫生间抱着自己哭,这些已经上演的剧情,在灯火辉煌的夜夜笙歌中,还是不会因为你是谁而变的柔软。

马来西亚也有中国人过着我们的春节。当绚烂的烟花升空爆炸。不知是谁在背后喊了一声,全场情侣亲吻三分钟。见证这美好幸福的一刻。我哥拉着我的手,慢慢的向我靠近,我心想,他喝多了吧,不会真的来真的吧。

他亲吻我的额头,然后小声的说了一句,看把你吓得。

有病。

另一个女人跳舞请我哥跳舞的时候,我去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被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拦着,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拉着我的手,使劲儿把我往小房间里拽,手伸过来脱我的衣服,我哭着叫着喊help,中文英文都说了,外面音乐很大声,最后我用尽力气咬了一口那个男人的手,然后用最大的力气一脚踢在他的前小腿上,然后风一样的跑出去找人,直到最后那个男人被拖走,我看到我哥,看到了镜子里自己凌乱的衣服,嘴里恶心的味道突然就趴着垃圾桶吐,吐完才慢慢发现自己已经全身发抖站不稳。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保护我自己,我一直在期待什么。

我哥跑来到我面前脱下外套套在我身上,我推开他,眼睛里模糊的不知道哪里是路,我顾不了自己的眼泪,也从没这么的绝望,我顺着来时的路一直往外跑,他就跟在我身后,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我感到可笑,又不是什么死电视剧里的套路,追着我跑什么啊,该出现的不都是关键时候吗。

最后我跑到一个公园喷泉旁边坐着,因为我跑不动了,他站在我面前,准备伸手来抱我。我只是条件反射的说了一声让他别碰我,我当时不想看他脸上的表情,尽管是委屈也好,痛心也罢,我都没心情。马来西亚不算冷,温柔的刚刚好,顿时感觉自己全身都是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滴。安安静静的,一直这样多好。

他就一直在我面前,等我平静了,他才又伸手抱着我,我的脸感受到了他被汗水侵湿的衬衫,冰凉的余热。

对不起。即使我从也没有听过从他嘴里发出这么轻的语气,但还是会觉得分量很重。

我最怕听到最亲的人对自己的抱歉,我的亲生父母,我的哥哥,因此就这样在他怀里嚎啕大哭,所有的坚强堡垒瞬间坍塌。

等我哭够了回到酒店,洗完澡,我哥说等他洗完澡给我吹头发,我知道他洗澡是超快的,感觉地球上的水就是被我这样的人浪费掉的。

他穿着浴衣出来,走到我面前给我吹头发。我的眼泪又悄悄的留下来。他发现不对劲,蹲下看着我。

怎么了。

谢谢你还在。我伸手抱着他的脖子,

他摸了摸我的头。

那天以后,他便再也不敢离开我半步。

回去的前一天,他带我去了海边,我们就静静的坐在沙滩上,看着大海,各自神游。

哥,为什么说谎我是你女朋友?

他转过头看着远处,又转过头看着我。

抵消流言。

我看到了他表情的细微变化,这些事可能不用多说也都明白。

我们的生活方式很相似,以前没怎么发觉。

刚好那天有一对国内的夫妻在海边拍婚纱照,完了那男的弹吉他,唱了首歌给女朋友,我就情不自禁的转过头对我哥说。

我以后也要找一个会弹钢琴的男朋友。

怎么到你这儿就得弹钢琴了?他觉得挺搞笑的。

更拉风啊。

拉二胡的吧。

你会吗?你女朋友以后估计只能陪你去跳个广场舞什么的。我说完想象了一下画面,完全没有违和感。

能做这种事的可能也只有你了。我发现我永远都说不过他。

回到家以后,哥哥打电话让爸妈过来,我记得爸妈过来待了一周多的时间就回去了,因为他们觉得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朋友,所以就回去了,而我也开始去学校上课了。

然后我们又踏上正常生活的旅途。

闹铃闹,手机响。

“……,喂。”

“早餐在桌子上,起床吃饭吧。你不是说你今天有课吗?”

嗯?呃,对,上午有两节课。那我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虽然我哥做饭不错,但对于一个像我这样正值青春高潮期的疯狂年纪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想要吃点提神的。

你不会又去吃火锅吧?

其实我没想那么多,可是哥哥有时候真的像观世音菩萨一样给我指名餐路。

嗯,没想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去那儿吧。

你知道那火锅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再说你一个人吃什么火锅啊,改天我带你去。他的语气态度稍微强硬。

哥,就今天一次行吗?其实每次我去火锅店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旁边的人都会送来同情的目光,可是我觉得挺好的,一个人不挤,想吃什么吃什么。可是我哥就觉得不能理解。

没救了,早点儿回去啊。

嗯,知道了。感谢上天赐了我这么好一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哥哥。

放下手机时余光又瞟了一眼窗外那棵槐树的枝干,黑压压的一片,比用松树枝熏的腊肉还黑,我记得家乡的院子旁边也有一棵大槐树,枝叶笼罩着整个院子,一到夏天,花开了,一大群蜜蜂就围着打转儿,如果我是一只蜜蜂我也会随着这槐树开花的香味来的,那是最自然的香味,不雍容,很厚重。它的花期很长,似乎要等到夏末才结束,那些花瓣密集的掉落在地上,踩上去也会有清香味儿,能想象连鞋子都是香的。后来在市面上看到的槐花蜜不知道是不是由此而来的。我想应该是的。

下了床,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想闻闻这股味道,但只听到鸟叫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鸟。

一个小时以后我已经坐在大学的教室里听老师讲授经济法了。我起床是比较吃力的,可是只要头脑足够的清醒,我的身手是很快的,不像其他女孩子出门前要打扮,我经常洗脸都是受不了哥哥异样的眼光看我才洗的,可我还是眉清目秀,白白嫩嫩的,很小的时候亲母对我说,女孩子年轻的时候不要乱往脸上抹东西,会伤皮肤的。所以,我才为我的懒找了一个借口。

想起她,总会在任何时候都会热泪盈眶。毕竟中国有句古话叫血浓于水。

小学以前我是跟着她生活的,即使日子过的很穷,年少无知的我们还是会无忧无虑的成长,那时候新世纪才开始,中国正在发展经济的中阶段,处于经济发展的慢热期。我的亲父是一名工人,我从小就没怎么跟他在一起,他似乎除了春节的时间以外都是会远走他乡的。他作为父亲和儿子是需要养活一家人的。小学以前我是在乡里念的书,老师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兼校长,他姓马,很和蔼,我有十几年没见过他了,我很怕狗和蛇,农村的夏天什么都有,那时候上学的情景回想起来直到现在都很后怕,可是记忆里却是美好的风景和温馨的画面占多数,那是我一生最珍贵的回忆。

某一天,家里来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人,说是我的叔叔,是我奶奶的远房亲戚,我亲生父母在前面挡着我,拿出了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们,让我面带微笑,让我乖乖听话。那时候我看到哥哥,他已经快念高中了,他们是从很远的城里来的。说让我跟他们一起去生活也许会更好。那时候,我知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我去了他们家,成了哥哥的妹妹,我还有一个弟弟,我走的时候他还被抱在怀里,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很多次我都在想,要是当初我没有答应,现在该是什么样子,他们是否还记得我。而我当初可能就是看到了更远的远方才抛弃了我的至亲。

每次上经济学老师的课,我都会望着前面的黑板出神,这时候他就会故意的走到我身边提高音量,把我从云游中叫醒。有一次我在校门口遇见他,他眯着眼把我叫到一边,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失恋了,怎么总是走神啊,你知道的,我这门课很重要的,你要是再这样,我不会让你及格的。那天可能我演技太好了,眼泪突然就齐刷刷的落下来,他看我这样,似乎感到一丝愧疚,然后就小心翼翼的皱着眉头说,行了,不就失个恋吗,怎么这么脆弱啊,以后走出大学怎么生活啊。你要是把我这门课学好,我就给你介绍男朋友。然后他笑着就走了,我以为他是跟我开玩笑的。直到过了几天他下课的时候递给我一小纸条,上面写着电话号码和名字,我才知道他是当真了。

不过这件事我回去跟我哥说了以后他就直接反对,他的意思是我这么年轻貌美相亲干什么。坚决不让我去。还威胁我说如果我去了他就告诉爸,当时我瞪了他一眼回头就吃他做的饭去了。

虽然我和哥哥住在一起,可是我最怕的还是爸妈,哥哥虽然懂我的意思,但他总是会很无礼的激怒我。刺激我。

过了一星期以后,老师打电话问我怎么样了,我说我不能去,他问我为什么,我把哥哥的话一字一句的告诉了他,他显然有点生气,挂掉了电话,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个很长的短信过来,就是如果我不去见面的话,他就真的会给我不及格。当时我就觉得不能听哥哥的话,不然这书我就白念了。所以第二天下午我就拿着那张纸拨通了号码,是个声音很温柔的男生接的电话,我全程咬字不清的说完了我的话,他只是一一的答应,我挂完电话的时候吸了好大一口气,这是我平生最主动的一次。

我约他在我哥公司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见面,我不知道怎么办,就照着电影里的老情节来吧。我赶到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个穿的很休闲的男生,没带眼镜,所以走近了还是一张模糊的脸,不过他是笑着的,一排洁白的牙齿我倒是看的很清楚。

先进去吧。他笑着说。

我走在前面,脚像踩在云朵上的,心跳的快蹦出来了。

他端正的坐在位置上,我可能是心里毛病,总觉得自己看不清他的脸,所以就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把眼镜翻出来带上,瞬间世界就变得清晰了。我对很多东西都有依赖,比如说泡面久了不吃就心里发痒,眼镜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哥哥每次都会把我的眼镜藏起来,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忘记自己藏在什么地方。

我告诉他我看不见了,他又嘲笑我,说我又没瞎,这样我就能在模糊的世界中得到反省,当初应该珍惜自己的眼睛的。

我再次坐在他对面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我也后悔自己没在镜子面前多照几下,我面前的这个人眉清目秀,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时刻嘴角都是上仰的,看着舒服。

听金叔说你失恋了。他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个,金老师怎么什么都说啊。

我,没事儿。我心里想,我都没恋过,失什么恋啊。

你的名字好听。

谢谢。

你怎么不问我问题呢?

问什么?我看着他,脸刷一下就红了。

你不会只是路过的吧?他有点儿认真且怀疑的看着我。

没有啊,要不我再给你打个电话。

他笑着回答说,不用了。

你会打网球吗?

会一点。其实,多谢了我有一个热爱网球的哥哥,受他的熏陶,我也多少摸了几次球杆儿。

你喜欢喝茶吗?

绿茶。

还有课吗今天?

没了。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3点多了。

晚饭之前我必须回去。我很认真的看着他,我哥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嘲笑我。

行,小天鹅。

你怎么叫我小天鹅啊?

呵呵,你必须按时回到你的天鹅湖啊,你是不是被巫女诅咒过,哈哈。

虽然话听着很不舒服,可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觉得世界还有很多尚未发掘的有趣的事。

出了咖啡厅,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一辆自行车,他让我坐在后面,然后我在不平衡中必须得抓紧他的衣服,心里真希望他能快点儿骑,因为我的心快跳出来了。

他带我去的地方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我们的目的地是游乐园。

这是我很想来却不好意思自己来的地方,我来过几次,自己一个人。也是因为这样我才发现自己那颗少女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我喜欢逛水族馆,主题公园,玩很多好玩的游戏。

所以我带着他玩了所有的项目,我们都很高兴。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就过了三个小时。我哥打电话问我在哪儿,当时我正坐过山车,手机不在我身上,万万没想到杨柳他会接电话,我哥可能觉得不对,然后问我在哪儿,他都老实告诉了。等我玩了一圈以后,我哥拿着我的东西已经在门口等我了,我走的时候,他说这是他第一次来,很高兴能玩的这么开心。当他说再联系的时候,我哥的脸上的表情突然黑的像包公一样,我看局势不妙,拉着哥哥就上车走了。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哥一丝不苟的表情,就跟我20世纪偷了一张粮票似的。

他谁啊?

就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男生。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天。

才一天,你就跟他出来乱跑。他的表情都快僵化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好吧。

这个年代专骗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女生。

你也是今天刚见人家,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骗子了。我真的不太能理解我哥的这种思维方式,一棍子打死一群人的言论是不是太绝对了。

你自己看看,深情款款说爱你的人满大街都有,有几个是真心的,你能保证他会爱你一辈子吗?

哥哥的声音很平静,越是平静的声音越是让我颠覆自己的观念。我看着他,点点头。虽然自己从没想过一辈子,但至少在爱情里,我还得奋不顾身一次。

他又一次摸摸我的头,表示关心。说了那么多,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顾玩儿去了,可能也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吧。其实这些事,我要是回忆起,还是有种自己被忽悠的感觉,我应该尝试着自己去决定一件事的,像一头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猪。

回到家以后,哥哥就手忙脚乱的准备晚餐,我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还烧的一手好菜,他当时就敷衍我说是在大学里学的,要做给以后自己的老婆孩子吃,还说我是他的小白鼠,甚至还需要提意见好让他改进。我从来没有遇见对吃饭这么认真的人。不过我很愿意做这份光荣的工作。今天我怕他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还准备故意阿谀奉承一般。哥哥的菜是好吃,可我从来没有夸过他,我想我是不能夸他的,不然我们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他是外企的高管,可我似乎从一开始就落后他一大截,我偶尔会自卑的不想理他,这就是带着崇敬和嫉妒的心理了。不过他倒是不以为然,有时候他会告诉我说,你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问我?不然我这么一个良好的精英资源就浪费掉了。可我只是答应他,从没问过他。他也是个话很少的人,有些事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就是装不知道。我们知道推开门后就是万丈悬崖,所以我们都步步为营。

当我坐在他对面坐立不安的想要不要夸他的时候,他说他把这件事告诉妈了,我当时那个火就蹭蹭的往上冒,立马有星星燎原之势,不过我还是得问他,妈是什么反应。

她说你要是再不听我话,她就亲自来照顾你。我吓坏了,那我还能愉快的生活吗。

哥,你晚上睡觉最好把房间门关好,不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过来掐死你的。

他笑着说,行啊,恭候大驾。

完了我还补了一刀,你的厨艺越来越差了。他当时看我的表情就像高中时他拿着满分的试卷在我这个小学生面前炫耀时我的表情。

即使这样我还是爱他的,我也在心里感谢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样一个人最怕突然就失去。

很多次他说他教我学做菜,他把厨房当成天堂,我还是不喜欢,我总说我这一辈子都有御用厨师了,要是以后他结了婚,我就天天去蹭吃蹭喝。他也不说我脸皮厚,只是给我一个没救了的眼神。家里的清洁是他叫保洁阿姨来打扫的,他说我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念书。我是从灰姑娘变成公主的,从我离开亲生父母家的那一天开始就转变了。我什么都会,只是没有人会让你去做。爸妈是不会让我洗衣做饭的,所以我只管好好的念书活着。

回到房间的时候,关上门突然就想起了下午的事,爱情是生命里重要的一部分,而且它仅局限于那几年。所以短暂的东西都很珍贵。我打开手机看见里面有未接电话,上面显示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的名字,我在努力的想我什么时候存过这个人的时候,一个电话过来吓得我差点儿晃掉了手机。

喂,我是杨柳。

呃?什么事。我发现我的心跳又在慢慢的加速。因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嗯,今天谢谢你。

没有,是我该谢谢你。

那个,你包里有东西你拿出来看一下吧。

嗯?什么东西?

看了就知道了。

嗯。我一边回答一边去翻我的包。

那我先挂了,呃,对了,你。

好。拜拜。我把电话挂了。因为我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包里,我脑袋里闪过的至少有戒指,炸弹,棒棒糖,玫瑰花等等一系列的东西。打开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像简历一样介绍着杨柳这个人。这应该是他在游乐园的时候写的吧。没有人会提前准备好介绍信来相亲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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