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

今晚弹琴。

是许久没练了,假期里一直对钢琴和吉他情有独钟,是知道回校后不会再有经常摸钢琴和吉他的机会,于是索性在假期里练个够,好能在学校里能够有所回忆,于是对于能经常携带经常见面的古琴,不免就有所懈怠了。

今晚再弹,在琴声响起琴弦振动的那一刹,依然感受到我的心,在随着无形的乐声一起颤动,一起鼓舞,一起平静,又一起畅想。听戴晓莲老师的《梅花三弄》,是傲骨的老梅花,闭眼,好像能看到一双有些皱纹但又遒劲有力的手指在拨动琴弦,发出阵阵沧古之声。想起以前在众人面前弹《潇湘》,下台后朋友悄声对我说:“我听你弹,能够知道你在哪个地方投入了,又在哪个地方心慌了,能够有所感受,有所想象,能想到那个场景,能有那种情绪。”我笑,轻声说:“可按照嵇康的理论来说,你所听到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心里有,而跟我弹的没有关系。你能感受到,是因为你心里先想到。”他转转眼珠,点头附和微笑。

只是有时仍旧忍不住怀疑,是所有从音乐里感知到的,全都是因为内心本来就有所向往吗?是从音乐里听到感情的时候,是因为自己无悲无喜才能听出躁静吗?

又想起以前,不是第一次听琴,也不是第一次进演奏厅,却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震撼的琴声,那次是赵家珍女士在中山音乐堂弹奏《广陵散》,就从我个人来说,是我所听最震撼的一次,不知是否是当时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恰到好处,当时似乎也没有过多的接触魏晋人物的风度,更没有通读过嵇康所有的作品,只是在哪里听说过嵇康“广陵散于今绝矣!”的故事,在那昏暗的音乐厅中,唯一的光亮处传来琴声,我缩在柔软的椅子中,闭上眼,满心满耳都是那时而激昂时而悲切时而慷慨的琴音,眼前仿佛有一个英俊潇洒英姿飒爽的文人,他就在那里,在那里弹着他的琴,奏着他的《广陵散》,面对着三千前来向司马氏请求放过他让他继续活下去的人微微一笑,他也许看着他的徒弟,心里有些遗憾没有教给他一直想学的《广陵散》;他也许看着他的儿子,想着从今以后的人生他不能再进行指导和陪伴;他也许看着那些前来请愿的人们,眼神有些感动,更多的却是平静。他更可能什么都没看,目光射向遥远的天空,眼神无悲无喜,手下演奏不停,他的琴声包含着他一生的际遇,他不会低头,也不屑低头,他只是平静的演奏完一曲,就向这社会告别,也向这世界告别。当我睁开眼,只感觉满心的澎湃,仿佛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经历了远在一千多年前嵇康的一生,也感受了他的喜怒哀乐。

所以我至今记得那一幕,那一曲。那是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音乐的力量。只是如今回想,却不知是因我心里本有嵇康,还是因为此曲才想到他呢?

虽然嵇康总强调情不可因声而起,但我认为,尽管情不由声生,但声到底是个引子,能够把心里本有的情感勾出来,也说到底总有它的用处,因为善听者,总可能听出演奏者的情感,也许如此又与默契有关,但就算声占了百分之十,它也有它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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