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妈

对妈妈一直是讨厌一阵儿再爱一阵儿,但这次真有种不想再讨厌她了的感觉(先别责怪我有没有资格讨厌妈妈啦)。

上初中以前应该是一直都不讨厌妈妈,爸爸不让我吃辣条,妈妈喜欢和我一起偷偷吃辣条,想不出有什么讨厌的。

上了初中,我一回家就戴耳机听歌,晚上睡觉也是戴着耳机入睡,有一年暑假两个耳朵肿了,总是流出绿色的粘稠的脓水,听不了歌就去网吧,沉浸在虚拟世界,只要不会听到吵架声,别让我有发火的冲动(我们家是极其平等的,不存在不能顶嘴这一说,只要声音大,道理就对)。

有一次晚上十点我才从网吧回家,以为会挨批评,没想到,妈妈炸好了鸡柳,好像还做了鱼啊之类的一堆好菜,好声好气地让我吃饭。只不过当时姐姐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我猜他们三个应该是早已讨论过怎么来对付我这个小毛孩了吧,而那顿菜就是他们的解决方案。

初二下学期,拿酒到学校,被发现,被叫家长,班主任在旁边看着,妈妈说到她自己都哭了,一句责怪我的话几乎都没有说,而我一滴眼泪都没掉,冷脸相待。班主任说: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你真是让我大跌眼镜。不是我拿酒这件事,是冲着我对我妈的态度吧。

初二上学期,班主任还说觉得我是全班语文课听的最认真的学生,让我做语文课代表。家里装修,妈妈打电话给班主任让我去二姨家里住,班主任还直接让我到她家里住。

初三,拿手机,被发现,被老师批评,我撒谎说是家长让拿的,方便联系。班主任说了句关于我家长素质的坏话,具体记不清了。我回家就发了条短信给她,以同样的言辞犀利程度说她的爸爸妈妈。班主任立刻给我妈妈打过电话来,我关机。妈妈察觉到问题,问我怎么了,我说了事情原委,最后说:我的爸爸妈妈不能让别人说,她凭什么说我的爸爸妈妈。

班主任和我大爹大妈家的女儿曾是同桌,她给我那个姐打电话,给我妈传个话,让我妈打给班主任至于她们具体聊了什么  发生在我上学之后了,但我妈把班主任说服了,班主任是那种特别严厉的,她自己的孩子在班级如果在晚自习和别人说话,她会煽耳光+踹倒在地。我妈跟班主任聊完以后,班主任不管我了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的,我还跟班主任聊上了,她有烦恼我还宽慰几句,感觉像是变成了好朋友。

也就是给妈妈手机关机那天晚上之后,我发现我很爱我的父母,慢慢的脾气也好了,不吵了,成绩从十几二十几变成前几。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我开始思考如果有一天父母不在了我会怎么办,然后就哭啊哭,也就是在这时读周国平的散文,然后读读尼采,了解了解叔本华,寻找一点共鸣。并且有了以后要出家的打算,皈依佛门,做个苦行僧

与父母和平相处的状态一直延续到高三,高三我特别喜欢数学老师,高考前的五一假期和数学老师一起玩,分别的时候开玩笑说我不喜欢妈妈,数学老师突然很认真很严厉地问:你有什么资格不喜欢你妈妈,妈妈那么辛苦。然而这个问题造成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每天都在座位上流泪的局面,因为我当时喜欢数学老师喜欢到超过我妈妈的地步,在伦理上好像不对,这种内疚感让我伤心,因为我在思考"为什么要爱自己的父母"这样一个说出来都感觉有违道德的问题,更可怕的是,当时的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发现你每天一直在做的事情竟然是毫无意义的,没有根基、没有可靠性。

可能是希望妈妈像数学老师那样,多和女儿联系联系,多对女儿的生活上点心吧。可问题是那时我早已不喜欢说话,就算妈妈问,我也懒得多说。

高考结束,我问她: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喜欢的异性,只会喜欢四五十岁的女性,如果我是同性恋你会怎么办?

没想到我妈的回复真的很震惊我,她说了好多,但大意就是只要我快乐就好。

但我对我妈那时候就是不服气,特别想知道自己胡闹到什么程度她会讨厌我放弃我(后来测试到了,她的底线是爱国,哈哈哈,今年暑假某一天我说了一堆反动言论,她急了),对于她所有的软话,我都视作迷魂药,拒之门外,予以冷硬的拒绝,但每次反驳后都会更讨厌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伤妈妈的心。

前天又在群里测试父母,问:我不想考研了,我想工作。

爸爸如我所料,回复:等你工作了就后悔了,就想考研了。

我:还有的读研以后会后悔呢,做什么不会后悔,后悔这条不足以说服我,没有其他能说的就别说了。

妈妈上场,哇,一个顶好多个,知道我爱听好话,一会儿说初中开家长会看到我在黑板上写的坚持就是胜利很感动,她工作的时候就一直想着坚持,一会儿说对我很抱有期望,因为我跟她说过要读到博士后,已经在她心里种下了一个希望,不能让她的梦碎掉,一会儿又说真希望我好好学哲学,批评时政,让社会更进步……

每一个理由都还有明显的"漏洞",作为独立的个人,心中的希望怎么能依靠他人呢?我要是真批评,妈妈还能看到我吗?……

但是无所谓啦,针对她的回答一一"回击"的时候,我感受到了爱,感受到她需要我,感受到真诚(好听的话)面前,道理的不堪一击,这种不堪一击不是说理想场景无法实现的虚幻性,而是突然觉得,没有必要实现。我不需要妈妈真的那么独立(虽然她已经很独立了),不需要他们懂什么要有自己的思想,不要被舆论欺骗,不需要像别的家长一样走温柔体贴路线。

其实最打动我的应该还是妈妈说让我做个小孩子吧,这句话让我省略了她话语中想让我继续读书、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的意图,因为她想让我找个自己喜欢的工作也只是为了我自己能开心,她喜欢的不是钱,是让我快乐。她自己赚的钱够她花的了。

妈妈和我"辩论"完之后,我真的,不想再过那种别人说一句话我就在脑子里分析这句话有什么目的的日子了,最起码对待爱自己的人不需要把生活过成猜忌怀疑的日子,本来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为什么看了点哲学书以后(没错,甩锅给个性的思想)……

现在在群里聊天我觉得比以往和谐了好多,我不再那么认真的挑刺儿了,又非常爱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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