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蝉声悠

在炎炎的夏日,每当听到那纤弱悠长的蝉声音,总会想起小时候奶奶教我的一个谜语:“不知时辰迟早,光喊迟了迟了”。正是这谜语,让我记住了蝉,也认识了蝉。

绵长的沂河流经家乡的村东头,这也为各色树木的葳蕤繁茂生长提供了条件,尤其那些柳树,棵棵亭亭玉立,婀娜多姿。这自然也成了蝉儿们栖息的最好场所,从树干到树枝末端,一队一队盘踞的蝉毫无顾忌地卖弄自己响亮的嗓音,仿佛是向人们宣告着仲夏的到来。当我们在清澈、凉爽的河水里玩够了,就纷纷抗起早已准备好长长的杆子和母亲和好的面筋——捉蝉去。我们把面筋仔细地放在竹竿头上,趁着当午的时候去捉。听大人讲,蝉在日正当午的时候也会疲乏,这时候捉,最容易得手。于是,我们每个人拿一根长竹竿,蹑手蹑脚地穿行在树林里,生怕把蝉儿吓跑。可一旦发现了目标,就悄悄地将竹竿伸到蝉的背后,轻轻一戳,蝉儿“知了”一声,那粘粘的面筋一下子把它牢牢地粘住了,蝉儿就成了我们的“俘虏”。捉蝉也有失手的时候,心里就直喊“可惜可惜”。后来才知道失手的原因:原来蝉总共有5只眼睛,只要有风吹草动,也难瞒它灵敏的视角呢!有时候粘累了,几个小屁股便围坐在热乎乎的沙地上,“一个、二个、三个……”兴奋地数着数各自粘的蝉儿,看谁粘的最多!谁粘的最多,简直比中了头彩还高兴!

也许是小,不明事理的缘故,总埋怨是那单调的蝉声把夏天叫得炎热,而且那嘈嘈杂杂的聒噪,更平添了几分烦热。尽管那香喷喷的味道让我们垂涎欲滴,但也未能减少对它的反感。那时,根本体会不到“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境界。直到偶尔的一天读到这样的文字:“在这时候,往往有几缕的蝉声在槛外鸣奏着。闭了目,静静的听了他们在忽高忽低,忽断忽续,此唱彼和,仿佛一大阵绝清的乐阵,在那里奏着清幽的曲子,炎热似乎也减少了……”热闷的夏天,烦躁且脆弱的情绪一下子得到了释然。

台湾女作家简媜曾经把夏天比成一首绝句,而绝句的内容便是蝉鸣:“蝉是大自然的一队合唱团;以优美的音色,明朗的节律,吟诵着一首绝句,这绝句不在唐诗选,不在宋诗集,不是王维的也不是李白的,是蝉对季节的感触,是它们对仲夏有共同的情感,而写成的一首抒情诗。诗中自有其生命情调,有点近乎自然派的朴质,又有些旷远飘逸,更多的时候,尤其当它们不约而同地收住声音时,我觉得它们胸臆之中,似乎有许多豪情悲壮的故事要讲。”读着这样的文字,一个个鲜活的大唐诗人正吟诵着千古绝句向我走来。瞧,虞世南走在最前面,一句“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道出了“立身品格高洁的人,并不需要某种外在的凭藉而自能声名远播”的哲理。唐太宗李世民屡次称赏虞世南的“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为“五绝”,我想诗人笔下人格化的“蝉”,可能带有自况的意味吧;“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的“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借蝉来苦诉自己被诬入狱的忧愤和怀才不遇的悲伤;而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则说出了封建社会得不到重用的文人的满腹牢骚吧。古往今来的文人骚客,为什么都喜欢以蝉来寄托自己落寞的心志呢?我想,这大概是和蝉的薄命分不开的吧。听粗懂文墨的大爷讲过“齐女化蝉”的故事。原来蝉还有个别名叫“齐女”,是个含冤受害者。我忽然明白,为什么蝉总是在阳光下大喊大叫,原来是在为自己伸冤呀!而法国的昆虫学家法布尔在他的《昆虫记》也证明了这一点:蝉从幼虫到成虫,要在黑暗的地穴中辗转4年,从卵到成虫,竟要蛰伏17年之久!在黑暗的地底下,历经漫长的韬光养晦,只为了在夏日的阳光下的歌唱短暂的五个星期!我不禁有些同情甚至可怜蝉了。

如今,又到夏日,时断时续的蝉声,再次把我的心栖息在了家乡的树梢上。那一声声带血的长吟,一声声纤弱的呼唤,一声声凄凉的生命之歌,怎能不潸然泪下?

清代张潮《幽梦影》云:“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想那蝉声入耳,声音各别,不同的或许只是人生的际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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