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灰色年代》第十章、搬家(2)/作者:邵明

——第十章、搬家(2)

鲁迅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写的《上海的儿童》,对“下只角”弄堂里儿童生活描写:“倘若走进住家的弄堂里去,就看见便溺器,吃食担,苍蝇成群的在飞,孩子成队的在闹,有剧烈的捣乱,有发达的骂詈,真是一个乱烘烘的小世界。但一到大路上,映进眼帘来的却只是轩昂活泼地玩着走着的外国孩子,中国的儿童几乎看不见了。但也并非没有,只因为衣裤郎当,精神萎靡,被别人压得像影子一样,不能醒目了。”这就是环境对人们生活的影响,弄堂里邻里之间的明争暗斗在这里就不表了。

对于我妈来说,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而让她脱离了民国政府的要员,容入了劳苦大众,是一种自我改造的表现,然而从我在这里降生以后就厄运不断。1957年反右我二舅作为历史反革命分子被抓住牢(他是黄浦五期生,做过民国时期县级警察局局长,1975年属国民党县团级以上人员获特赦),四个子女有政府安排住进我家。六几年我父母离婚,六六年文革我母亲被抓,七八年我母亲含冤离我们而去,八六年我父亲病故。在我父亲病故那年我搬离了,生活了半个甲子的地方。

人有时候不得不信风水,现在风水已经被很多人所接受,就像佛教、道教、圣经一样被人所接受一样的。我们小时候受到的是无神论教育,缺少对事物的敬畏感,长大了有点“怕神”“怕鬼”,思想产生了多元性,对环境有了新的认识。比如,总感觉“上只角”与“下只角”走出来额人气质不一样,伊拉关心额事体也不一样。阿拉额“老克勒”主任和阿拉额领居年龄相仿,在谈吐和穿着上差距很大。我想这大概是我母亲从绍兴路搬到南市区“下只角”额最大的失策。侬住在“上只角”人额思想比较开明,对于离婚比较容易接受,“下只角”额人思想比较闭塞就会歧视侬。从有铜钿受尊重额老师,到受监督劳动的对象;从不愁吃住,到一家四口住一间卧室(住房也缩小了一半,吃喝拉撒都在一间房子里),生活上经济衰败还能忍受,精神上打击往往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在迪样子额生活环境下,侬要经受住石库门里吹出来额风也是蛮结棍额。接下来我家发生一系例额倒霉事体,我也只好讲是阿拉屋里厢额风水不好了,跟国人的劣根性无关。

中国人的传统是安土重迁,然而在我的记忆中我母亲也动过换房子的想法,可在那个年代又谈何容易。在我父亲过世后我便下了换房子的决心。八六年要换房子也并非易事,好在我迪额医生还有点社会关系,通过房管所额朋友调了一间煤卫合用四楼朝南额工房。调了环境也解决了生炉子、倒马桶额问题,生活方便不少。

搬了家,换了风水,运气确实好起来了。我三舅从美国来沪看望阿拉,给生活处于低潮的我,带来了重生的希望。我老婆也从缝纫工调到质监科做质量检验员,我也开始搞起副业做生意了。在新额环境下邻居对我家过去不幸遭遇也不了解,作为医生的我也得到了邻居额尊重,生活环境得到很大的改善。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我停薪留职,到调离医院,我先后搬了数次家,房子越搬越大,地段越搬越满意。所以讲,风水还是蛮重要额。

下面来讲一讲我搬家的心得。在上海住房最要紧额是讲朝向,必需朝南,因为上海冬天是湿冷,栗冽剌骨,尤其是三九天气侬坐了朝北间是要吃不稍额。我记得有一次听九十年代上海万科销售经理刘老师讲:“上海点状高层的朝北间(这里指一套)将来就是都市的棚户房”。这话有点言过其辞,但也说明了上海人对朝北间额看法,尤其是坐过石库门停子间额朋友们。其次讲楼层,六层楼额工房,顶楼晒死,还要渗水(现在平改坡好了),底楼阳光不足,楼上常有东西抛下来。二楼马桶反臭气,三楼四楼最实惠,但三楼要比四楼好(因为四楼以上吃额是水箱水,有二次污染可能)。高层,我认为中区尚可,但港台额朋友认为越高越好。地段在相同额条件下住了“上只角”最好,现在有了车子,再加上有铜钿能住在富人区额别墅里是木有闲话了。学区房是近几年额概念,主要是中产阶层的焦虑,不能让下一代输在起跑线上。官二代和富二代孩子读国际学校,然后与国际接轨不参与国内的竞争。劳苦大众居者有其屋就不错了。就此打住这与搬家无关的话题。

阿拉是从类江南民宅额底楼,搬到煤卫合用工房。再从合用工房搬到朝北间(二室户)煤卫全独用工房。从上海浦西搬到浦东,再从浦东搬到浦西,最后定居在卢弯区朝南额小高层公寓里。想搬回到绍兴路爱玛新邨,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人已步入花甲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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