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15

天气渐渐暖了，花开了，绿叶长出来了，田野里蛙声起来了。

小义晚上爱出去，照鱼，聊天，打牌，回来晚。他只管白天做他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管。向东晚上还就着灯，帮着打砂纸，点数，收拾，有时候还要小四一起弄。

红梅有自己的朋友圈，在一起交流买衣服样式，打毛衣花样，打工挣钱。

向东两口子田里地里，家里家外，收拾没完没了。

小四从村部商店带回了舅舅的来信，舅舅邀请两位姐姐同去江南，因为妈妈想见两个女儿，他出路费，他来接。

钱，以前在这个家是个问题，现在好像没有问题了，也还是一个问题。这个家，钱都向东收着，桂兰就一点鸡毛鸡肫皮换的钱，几个钢镚儿有时候还要买针。

桂兰拿着信，看着向东，向东沉吟了一会，说：“去吧，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花过我们的钱，要带些去，不要母舅出。”

小四按桂兰的意思回了信，就等舅舅人来接了。桂兰去了镇上好几趟，买了小时候就吃过的蔴丰糕，桂圆干，布料。想想又去，给妹妹的孩子买花衣，让红梅织了一件毛衣，自己又赶做了一双鞋子。

舅舅来了，戴着眼镜，个高，稍瘦。有点像老师，尽管已经写了好多次信给这位敬爱的舅舅，第一次见面，小四还是站得远远地，偷看几眼，觉得比老师威严。

“青梅吧，过来跟舅舅讲讲，这次考试怎么样啊？能考上中学吗？啊？”

舅舅从包里青绿色衣服：“呐，考得好，舅舅有奖。” 把衣服抖抖开，是一件连衣裙。

裙子！小四眼睛发光，红梅也没有裙子呢。姐妹俩夏天的时候把床单围在腰上，当作裙子，在小房间里走来走去，咯咯笑着。

“来，听说你上次考得好，就奖你上次的。这次要是考上中学了，写信给我，我再买东西奖你。”

小四眼里都是笑，咧着嘴，跑过来，像接宝贝一样捧着，也不知道说谢谢，就知道看着那绿色的花，绿色的叶，笑着。

“去试试，回头就穿它去外婆家。”舅舅看着她笑，小四看看妈妈，妈妈也笑着点点头。

小四黄，瘦，个子中等。裙子还大了一些，小四很开心，这样明年还能穿。

腿凉凉的，裙摆像波浪一样拥着双腿，轻轻一转，波浪就荡漾起来，真的很轻盈，小四觉得自己是轻飘飘的了。

二姨家一家人来了，腊梅家一家人也来了，像过年一样，舅舅一个一个认着，他的外甥外甥女们，还有一个比他小一点的外甥女婿。

因为思冬，他已经是舅爷爷了。舅爷爷给思冬准备了一个红包。腊梅肚子微凸，有些羞赧地和红兵一起谢过舅舅，他们三个人中，舅舅看起来更年轻一点，这让腊梅更不好意思。

小四里面穿着新衣服，外面套着红梅的旧罩衣，和妈妈，二姨，舅舅一起坐上了去往江南的长途汽车。

曾未谋面的外婆和小姨，在遥远的烟雨江南等着她们。那里是妈妈的家，妈妈不曾去过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