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吉岛的按摩女郎

在芭东海滩人来人往、各式商店林立的大路上,我遇见了她。在一个按摩店的门口,她把我拦住。

“你要按摩吗?”

她是泰国女郎,年纪有二十四五,英语发音比这里大多泰国人标准。

与店前其他按摩女郎不同,大家都穿着黑色短上衣,下身围着紫色花纹的纱笼,只有她穿着白色衣服。看到她的样子,便记住了那双灵动而羞涩的大眼睛,仍未染上这片土地的风尘。浓密的长发披散开来,眉毛浓黑的程度足够让人注意却不会太粗,皮肤呈棕色,却透出光亮,鼻子不大不小,在脸上比例刚好,嘴唇颜色较深,但丰腴而亮泽,有种南亚女孩的感觉。

问了价格,我答应了,跟着她上二楼。二楼用木板间隔出很多个小房间,我们进了其中一间,关上门,几乎没有光线,只靠着头上一盏微弱的红灯,依稀能辨认出人的轮廓。

“你可以脱掉所有衣服,然后躺下。”

我照办了,面朝下躺着。

“你需要其他按摩吗,我可以让你开心。”

然后我知道,这个按摩店还供性服务。

我没有回答她,她又跟我说了几句,说有不同的额外项目。

“你来了这里多久?”

“刚到一周。”

“从哪里来?”

“清迈。”

我没有接受她提供性服务的建议,只是给了点钱让她也脱掉衣服做身体按摩。面对着年轻并吸引着我的她,并不是不想,只是不仅被吸引,还对她产生了好奇。

“你能到酒店一晚吗?”

她犹豫一下,然后说可以,说了一个价格。我也没有多想就答应。等她给我按摩完,就只是相互轻抚着,等待着这个小时的结束。

几个小时后,我再回到了那里,带着她来到了我的房间。

稍微休息了十分钟,简单问了她几句工作的事情。我先洗了澡,然后到她。

也许是习惯不太主动,每次要发生男女之事的前几分钟到十几分钟,总会觉得尴尬的,不知何种开始才显得自然,不论是陌生人,还是熟悉的伴侣。

但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洗完澡,她围着浴巾走出来。来到床上,依偎我在怀里,然后开始吻我。

也许前面发生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让双方慢慢地地进入忘我的状态,而之后的安排都是为了有个结束,然后赶紧回到现实。我们的嘴唇相互纠缠在一起,不停变换着探索的方式,努力地寻找着最恰当的结合。

嘴唇时而纠缠一起,时而亲吻着对方的身体。棕色皮肤包裹着的躯体,如涂上了一层热带地区颜色的羊脂白玉一般,不让人生厌,触手生温。

亲吻也许是个奇怪的行为,如婴儿般自然且贪婪地吮吸着对方的每一寸地方,实际没可榨取的东西,却也永远得不到满足。

我们变换着方式拥吻,直到了忍耐不住的时候,在潮湿的空气中,才拥有了对方。

我们继续相拥着,她躺在我怀中,让我轻抚着后背,直到肌肤相接的地方都热汗淋漓,才起来休息。

她要抽烟,我便开了两瓶狮牌啤酒,一起到了阳台。

静静地喝着啤酒,看着她慢慢地抽着烟,我开始想要了解她更多。

“你抽烟多吗?”

“不多,一天四五根。”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好像是开始上大学的时候。”

“在哪里上大学?”

“清迈。”

“你一直都在清迈吗?”

“是的。我在清迈长大,上学和工作。”

”你想念清迈吗?“

”想,非常想。我在清迈长大,在那里大学毕业,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清迈。“

“那你做什么工作?”

”我在一个咖啡厅工作。“

“一直都在咖啡厅工作?”

“是的,毕业后就在那里工作,有两年了。”

”那好像不错,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需要钱,我在这里能挣到钱,我刚刚才给家里寄了三万铢。“

“你在咖啡厅工作能挣多少钱?”

“我在咖啡厅一个月能挣两万铢,但来这里一周我就挣了超过三万铢。”

”那你打算在普吉待多久?“

”也许一个月。挣到足够的钱我就回去了,这始终不是我的工作。“

她的眼里好像有些忧伤。总感觉她并不属于这个行业,也许像她说的一样,需要挣一笔快钱。每个人的选择都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

”多少钱才足够?“

她没有回答,也许她心里也没有确切的数字,也许她只是不太想说。

”等你存够钱回去,你会怎样用这笔钱?“

”给我父母一些,给我自己留一些。“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他们有自己的生意。”

“开一个店吗?”

“是的。”

“他们的生意好吗?”

“挺好的,但最近有点问题。”

“具体是什么生意呢?”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也许是他们的关系并不太亲密,也许她不太想说。

“那你回去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应该还是回到之前的咖啡厅上班。离开了之后,前老板经常叫我回去。”

“有一笔钱之后,没有什么想法和计划吗?”

“其实我想回去申请澳大利亚的签证,我想去,这需要钱。”

“你想去澳大利亚做什么呢?”

“我在咖啡厅的老板是澳洲人,经常跟我说那里的情况。也有好多泰国人去澳大利亚,那里的薪水比泰国高很多。我去那里学咖啡,积累经验,同时挣钱。”

“看来你很喜欢咖啡。所以你对咖啡也很在行?”

“是的,我非常喜欢咖啡。在咖啡厅工作我也学会了做咖啡,只是还不太好”

“将来你也许能开自己的咖啡厅。”

“我也是这么想的。”

夜更深,我们回到了床上。而后,相拥而眠。

她的手机闹铃突然响起,阳光便迫不及待地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毫无怜悯地驱走昨夜的时光。

我也醒了。她按停闹铃,把头转过来,开始亲吻我,但不像之前那般缠绵,有点吻别的味道。

不到一会,她便起来到洗手间去。我再次睁眼时,她已齐整在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化妆。

“昨晚睡得好吗?”

“是的,睡得好。你呢?”

“我也睡得好。”

“你要走了吗?现在还很早。”

“是的,我要走了,我老板叫我回去。”

“回去工作吗?”

“回去也许先睡一下。我好像到了经期,可能要休息一天。”

“那好好休息。”

“好的。“

看着她准备要离开,朦胧的意识好像清醒了一些。

”我会在这里待几天,我还想见你。“

”想见我的时候,你可以告诉我。我总是在店里。“

我得从床上起来了。我们抱了一下,轻轻地吻别。

打开门让她离开后,我回到了床上,看时间才早上八点,又睡了过去。

普吉岛的五月异常炎热,特别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只是坐着不动,也很快全身冒汗。

没有任何目的地和行程安排,我只是坐在路边的咖啡厅,迎着阵阵带着盐味的海风,看着在对面芭东海滩上流连的游客,还有一波接着一波的海浪。听着海浪拍打的节奏,时间的流动变缓慢了,慢到仿佛可被触摸。直到傍晚,天色开始暗下来,然后就突然就入夜了。

我想这才是体验普吉岛生活最好的方式。随遇而安是最好的安排。

看着大海的整个下午,什么都没有想,除了回忆起昨天的事情。想不起来太多的经过,感觉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好像心理多了一些东西,又同时少了一些东西。

我想要怀疑她说的是否都真实,至少刚到一周这个事情。但我也相信人性本善,又非常相信她说的每句话,相信她到来的目的,和她的背景。

注册了这里的社交软件,关注了她。看到她的帖子记录和照片,最近几天才有在普吉的痕迹,心里感觉高兴了起来。但这样的关系也许不需要那么真实,那么多平行线,在这里也许只会相交一次,然后又出现在其他地方,回到自己的轨迹上。也许更是她要来普吉的原因,距离清迈一千多公里,不会看到她的朋友。

她的主页上当然都是各种泰文,在线翻译也不太准确,很难猜测其意思。但有很多照片,从14年到现在的不同时期的照片。通过照片也就看到了她更多的生活,也看到更多样子的她,她便渐渐地立体起来。之前还没看太清楚她的样子,看完那么多照片后,只要闭上眼,她的样子便神奇地浮现出来。

人与人的关系可以简单,也可以复杂。如果人与人会有长久的交往和接触,也许要想很多,计划很多,每一步都会更谨慎,至少在某些社会是如此;如果有些人,你注定这辈子就只会见一次,这一次,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天,是否就会更随心呢?随心地喜欢,随心地表达自己的善,抑或以自我为中心,我行我素,随心地表达自己的恶,又或者随心地冷漠。

当然,与一个人接触的时间不长,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对方的信息,还要在双方都不是用母语沟通的情况下,能了解到的就更加有限。基于过往的经验和判断,我们或多或少地,就在想象中给对方补充了各种信息,来建立起在自己心中认可的形象。每个人心里都有各种脸谱或模型,或欣赏,或爱慕,或讨厌,补充了各种元素,这个人或喜欢或不喜欢,便进入心里面不同的分类。而对于她,我想是忘不了,是喜欢,至少此刻的感觉如此。假如记忆力没衰退,只要还在这个地方,或者又回到这个地方,那记忆在,那感觉就会在。

通过一张张生活照,了解了更多,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不那么纯粹。其实只是我心里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和感觉,也许还有一些奇怪的憧憬。

一天过去,突然发觉,比这里的空气和景色更让人开心的事,竟是收到她回复的信息。

又过了一天,每天的阳光海滩能让思绪放松,也许异乡的孤独感和对她的思念混合到了一起,我给她发了信息。

“今晚可以来陪我吗?”

“去哪里?”

“我还在上次的酒店,1111号房间。”

“但我在经期。”

“我知道。”

“你想我陪你多久?”

“一整个晚上,都想你在。”

“好。”

“你早上可以晚一点离开吗?”

“可以。我在凌晨1点前到。”

“过来就提前告诉我。”

发完信息,知道她今晚会来,心里混杂着各种不知是否该有的情绪。

看着时钟在走,心里默默地数着。

差13分到凌晨1点,收到她的信息。

“我到了。”

接她进房间,有些许陌生的感觉。她换了一身跟上次不一样的衣服,露出纤细的腰,头发扎起来,显得更年轻,跟她几年前穿着校服的样子差不多。双眸依然那么大,但显得没有精神。

“累吗?”我想不到别的开场白。

“有一点?”

“今天客人多吗?”

“不多,就两个。”

“那你在经期怎样应付他们?”

“我只能说不。只是按摩。”

“先洗个澡?”

“好的,先休息一会。”

“你要喝豆奶吗?”

“好的。”

“喝着一瓶,没那么冷。”

“谢谢。”

我打开了两瓶豆奶,让陌生的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

“你去了哪里玩?”

“没有,只是在海边休息。在附近逛一下。”

“那也很好。”

“是的。”

洗完澡,我们到床上相拥着聊天。以后才意识到,是我问得太多了。

不知道怎么从她自己聊到了泰国的生活。

“清迈现在的生活成本越来越高。我曾经同时做两份工作,但工资很低。现在我可以挣一笔足够的钱。”

“钱是挣不够的,你挣钱的目的是什么呢。”

“大部分人都在想怎样挣钱,有钱就有权。在泰国的有钱人有很多权力,那些权力是我们没有的。”

“当然有钱是好事情,可以做很多事情å,但有钱不一定会开心。当然人首先要想生存,但我想生存并不会太难,只要你努力工作。

你毕业才两年,没有很多钱其实也很正常。如果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坚持做下去,四五年之后,七八年之后,你会有钱的。我想你也会生活得更开心。”

也许我已经忘了她站在按摩店门前的形象,只记得在她自己的照片里的模样。也忘了她其实不会在这里留很久。

“你说的也许都对。但我有自己的问题,有家庭的问题,还有和前男朋友的问题。同时面对那么多问题,会感觉到无力,不知道怎么办。也许现在最好是自己可以存一笔钱。”

“当然钱很重要,需要钱就去挣。但我想这个工作你不能做很久,之后你想做什么呢,你会想自己要成为怎样的人吗?我经常会想这个问题,虽然还没找到答案。”

“现在我需要钱是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像跟你说过的,我想去澳大利亚,去学咖啡,去积累经验。

现在的工作不是我想做的,每天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陌生客人。其实没想太多,但不得不这样做,我不得不挣钱。明天也许我要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么。”

“如果喜欢咖啡,去开自己的咖啡厅吧。”

“是的,我想,但没有足够的钱和经验。所以我要去澳大利亚。”

“你计划什么时候去,要去多久?”

“等我回到清迈就准备签证,现在还不太了解。可能会去一到两年。”

“你想去哪个城市呢。”

“还不确定,墨尔本或者悉尼。”

“如果你成功去了澳洲,可以告诉我吗?我也想去那里看朋友。”当然我是幻想还能在那里见到她。

“好的,我会告诉你。现在该睡觉了。”

“好的。”我抱着她,拥吻起来。

陌生感不仅会出现在分别后再次见面时,醒来的时候也会出现。

早上十点,闹铃响了,她要回去。

起来,忙着梳洗,穿衣,化妆。我都不能参与其中,只好带着局外人一般的隔离感和陌生感,看着她。然后,再次开门,吻别。

孤独的感觉不是从房间里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开始的,或者是从知道即将剩下一个人,或者从她准备离开——准备出门前的装扮——开始的。在一群人中能感受到孤独,但至少可以假装不孤独,而一个人的时候就连假装都不用,当空气中只剩下自己和孤独时,除了拥抱它,也没有其他选择。

这里炎热而又潮湿的气候,孕育了这里菜式的基本味道。而靠近印度洋和众多的欧美游客,则奠定了这里的基本食材——海鲜和牛排,一个是因为供给,一个是因为需求。几乎每家餐饮都有提供海鲜和西餐,也有很多专门的西餐厅。

五月正是淡季,淡季的中午好像连游客都不需要午饭一样,即使是坐落在最繁华的芭东海滩的餐厅,也大多空无一人,少数有零散的一两桌客人。从早上直接下午晚饭时间前,这些食肆都安静得出奇。

找一家面向海滩的酒店餐厅,点上一份泰式炒粉或者进口牛排,点上一个新鲜椰子,足够消遣两三个小时。

坐在路边,看着路上的行人和海滩的游客逐渐多起来,等到快入夜,才逐渐有繁华的气息。

入夜之后,来到开满各式酒吧的邦古拉街,看着到处张望的游人和内心骚动的酒客,还有绕着钢管扭动的表演者,逐渐也融入了这个氛围。

到了这里会有种奇怪的想法,这么多各式的人也许都有某种默契,白天都藏起来,等到晚上才一同出现在这个地方。抑或整个岛上的游人,晚上都一起聚集在这个地方。即使在淡季,也有好些酒吧是满座的。这里能让你忘却时间的,除了阳光和海浪,还有酒吧里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和让人迷离的镭射灯光。当然这街上的一切并不是为了热闹而热闹,看到的可以是热闹,也可以是金钱和荷尔蒙。

即使完全把自己融入了这个氛围,却还是想着跟她在一起的画面,幻想起她从前生活的片段。

还有两天就要离开,终于忍不住发了一条信息。

“我想你。”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也回了一条信息。

“我也想你。”

就这样坐在酒吧街上,跟她在通过信息聊起来,虽然她就在距离这里几百米的地方。

聊的内容也没有多特别,问她有没有吃晚饭,今天身体有没有舒服一些,今天有多少客人之类。她好像话多了一些,会抱怨没有客人,抱怨挣不到钱。又说到我今天换了住处,就在海边,让她过来看一下美丽的海滩,回答还是说没有钱,需要待在店里工作。我的建议或者也太不合适,彼此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和意义迥然不同。她并不是来玩的,而是来挣钱的,挣够了就回去。在这样的工作里,除了压抑太久需要调节心情和休息之外,我想也没有心思去看周边的风景。

后天是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了,而我想跟她待在一起。

“这里的海滩很漂亮,你应该白天来看一看。”

“也许,等我有足够钱之后。”

“来看一看不需要钱。”

我想了一下,再发了一条消息。

“也许你可以后天过来,我请你来这里。”

“但是我必须得工作。”

“就当为我工作?”

“什么时候?”

“白天过来才能看海滩。早上就过来?”

“你想我过来多久?”

“可以的话,待上一整天。晚上也留下来休息?”

“好的。我可以为你工作。”

“换一个说法,当一天的我的女朋友。”

“好的。”

睡醒起来,已是中午。午后的空气依然闲适,心情却没有之前的闲适。只想独处的时间快点过去,太阳快一些下山,好让明天快一点到来。

现在唯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跟她相关的所有事情。整个下午就在仔细地看她在各种地方发的帖子,仔细地看每张照片,想象着她当时在哪里,是怎样的状态,过着怎样的生活。从她出现在普吉邦古拉街的照片,一直往前翻,翻到穿着校服,带着牙齿矫正器的照片,重新地看每一张照片,看每一条评论,然后去想象各种细节。

看到她在不同背景里的各种打扮和发型,看到她在清迈各种地方的照片,在一片绿油油的田里,摆着很酷的造型;看到她在夕阳的桥上,迎着夕阳眯眼微笑;看她晚上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在昏黄的街灯下带着帽子;看她坐在工作的咖啡厅里的吧台上,一双明眸凝视着镜头;看她叉腰站在街头,把头发扎起来,在虚化的背景下对着镜头自信的微笑;看她在抱着小狗一起玩耍,露出温暖的笑容;看她站在海滩旁边,散开长发随风飘动。

看得越多,就感觉了解得越多,认识这个人越久,好像她不是萍水相逢的某个人,或者某个单次交易的对象的形象。而是更加鲜活的一个形象,想到她的时候,浮现的不仅是这几天的画面,连她过去的生活,我不存在当中的时刻,也变成了动态的画面。

仿佛已想不起她此时是谁,知道了她的过去,便仿佛也曾一同经历。不存在的经历或者虚幻,心里明白的感受却是真实。

晚上并没有怎么睡,闹钟响起,睁开眼睛便先看手机,是否有她的信息。

一个小时前她发信息问醒了没,回了她。她说很早就醒了,收拾一下,就叫出租车过来。

一个小时后,她到了。穿一条黄蓝色碎花吊带裙,背一个红色背包。不知为何,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领她回到房间。

“现在去海滩还是先吃午饭?”

“现在外面有点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好的。”

然后她便躺在床上,开始看自己的手机,看各种社交软件上的朋友动态。我从背后抱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你知道吗,泰国女孩不喜欢别人看她的手机内容。不过我不介意。”

“噢,对不起。我想不仅是泰国女孩,每个人都不喜欢别人看她的隐私。其实都是泰文,我看不懂。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就不看了。其实我只是在看你。”

“我不介意。”

看了一会,她又说,“我可以这样看一天。”

又看了一会,她放下了手机,于是我便开始吻她。

等到雨停了,我们去吃了午饭,到海滩上租两把沙滩椅。

“你可以帮我拍照吗?我们去那边拍照。”看来不管哪个国家的女孩都喜欢给自己拍照。

跟她沿着海边一直走,一直给她拍照。走到海滩尽头没有人的地方停下来,让她摆造型,给她拍照。拍了一会,她看了照片觉得不好,便说走回去。

回到沙滩椅上,继续给她拍照。这会太阳出来了,阳光下的她看起来是那么迷人,一身浅棕色皮肤,一双大眼睛,一条碎花裙子,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很多人来拍海滩或者跟海滩一起,但我就想拍自己,然后分享给朋友。我想你不要介意。”

“不会介意。”

拍了不少照片后,她就专注地挑选发帖子的照片。

躺在沙滩椅上,安静地看着她,感觉跟平常年轻女孩并无区别。喜欢美,喜欢拍照,喜欢跟朋友互动,时刻都想得到赞美。现在也许是她最专注的时候。

也许到了这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便会更加的想念自己的朋友,通过朋友间的互动来稍微消除在异乡的孤独感,特别对一个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家乡的人。无论在哪个地方,背井离乡的人都会有孤独的时候,或从过去或从现在获取归属感。

躺了快两个小时,有人跟我说快要下雨,我们便离开沙滩回酒店去。

回到酒店,她说有点累,因为在太阳底下晒了很久。于是拥着她一起睡觉。

睡到太阳下山,我们一起去对面的海鲜排挡吃饭。她用泰文帮忙点菜,又点了两瓶狮牌啤酒,就一边等着菜上来,一边喝酒聊天。

看着她一般喝着啤酒,一边随着店主播放的有节奏感的音乐微微抖动,我问她,“你喝多少啤酒?”

“我喝了一半了。”

“不,我问你喝多少才会醉。”

“我喝啤酒感觉就像喝水一样。也许十二瓶。”

“你能喝这么多?那有人敢跟你一起喝酒?”

“曾经我和朋友们分成两组,每组六个人,对面六个人都喝醉了我还没醉。我以前很疯狂。大学的时候经常去酒吧和派对,一个礼拜我有四五天都去喝酒。”

“那你太厉害了。你一定在派对上很受欢迎,你会喝酒,我想你也会跳舞。”

“是的,我的朋友都喜欢跟我一起去派对或者酒吧。我是派对女郎。”她的眼神和表情有些得意,也许回忆起过去的日子。

“那你以前每个月在派对和酒吧上花多少钱?”

“非常多,我也数不清。跟朋友去的时候会一起付账单。跟我姐夫去的时候他会付账单,因为我会给他介绍年轻女孩,他喜欢跟年轻女孩一起玩。”

“姐夫?他多大了?”

“是的,他四十岁,就是喜欢跟年轻女孩一起玩。”

“他是做什么的?”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看来你们都不会太亲近?或者不太喜欢打扰别人的私人空间。”

“也许是,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也许我应该跟你一起去酒吧。”

“也许。”

吃完饭我们便回酒店。

洗澡过后,她便躺到床上看手机,想要抱她,她说,“我不太舒服,可能吃太多或者晚上的海鲜不新鲜,有点头疼,想吐。”

“真的吗,要不要去买点药?”

“不用,我睡一下就好了。我不吃药。”

“我有药,专门治这个的。”

“不用,我不想吃药。”

“那就睡一下。”

事情没有按预想进行,原想缠绵一番,有很多话题想跟她聊,很多问题想问她,然后成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夜晚。

睡在旁边,借着微弱的灯光,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脸,看到她侧面完整的轮廓,细致地看到额头、眉毛、鼻子、嘴唇、下巴的轮廓,仅是这样也能看得出神。

最后的一个晚上,并不容易入眠。辗转各种姿势,时而静静地看着她,时而轻轻搂着,渐渐便没了知觉。

睁开眼,看到阳光从窗帘的边沿映射进来,借着晨光,她的脸庞和身体更加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想要抓住这个瞬间,把她的模样深刻地记下来,深怕往后会忘掉某个细节,就想不起她完整的容貌。

随着映射进来的光线也越来越明亮,我知道告别的时候始终要来,剩下的时间已不多。

我看着她的样子,用手轻抚着她的脸庞,感受着线条的变化,闭上眼,在心里尝试勾画出她的样子。假如视觉不能再重现她的容貌,触觉也许能保留自己的记忆。

我的闹铃响了。

一边轻抚着她,一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该醒来了。”

她还没有醒来,我重复说了一次,声音稍微大一些。

她醒来了。然后便如之前一般,起来便进到洗手间,关上门,而后齐整地穿好衣服出来,在梳妆台前化妆。

如之前那样,我重复地经历这一切,但这次却坐立难安,很难安静地躺着。我也起来了,从冰箱拿出一瓶冰水打开,让自己不会显得无处安放。看她打扮完,我上去抱住了她。她也抱住了我。

“你什么时候会离开?”

“我现在要回去了,我的老板叫我。”

“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普吉岛,回到清迈。”

“我想也许这个月底,也许下个月十二日。”

“你离开的时候,可以告诉我吗?我只是想知道。”

“可以,我会的。”

“你很好,希望你一切顺利。”

“谢谢。你也是。”

说完,她把剩余的杂物收进背包,走到门边。

我走过去把门打开,再次抱住了她。还想说点什么,但始终没说出来。

“谢谢你。再见。”

“再见”。

门关上。

我冲到阳台,看着她从楼下走出来,走向前方,走到拐角处,然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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