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不孤 到天堂亦必有邻

      费阿虎公公过世后，我一直想要写篇文章纪念这位可敬的老人，因杂事耽搁了一些时日，昨天，终于完成了。发出来 ，让熟悉他的乡人一起怀念。 本文略有删减。

                           德不孤 到天堂亦必有邻

                           ——怀念费阿虎公公

       2018年7月15日，世界杯决赛的那天晚上，我在青岛女儿家，守着电视机充满期待地收看节目。“阿虎公公过世了！”弟媳发来的一条信息，让我一下子坠入冰窟。与亿万球迷一样，那一晚我彻夜难眠，不同的是，球迷们处在狂欢热闹中，而我则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中。

       回想与费公公的交往经历，一幕幕如在眼前闪现。

       我很早就认识费公公，确切地说，一出生就“见”过他。费公公与我爷爷是本家弟兄，住在一片场上，房子紧挨，毗邻而居。小时候的记忆里，费公公是个文雅的大队书记，说话从不大声，也没打骂过孩子。他那文质彬彬的外貌，看起来更像个教书先生。据说，当时的北厍公社共有两个半秀才书记，费公公就是其中一个。 

       秀才当然是有文化有知识的。我对费公公充满敬畏，即使在他担任达胜皮鞋总厂党总支书记时，已经工作的我也不敢去找他买打折的皮鞋。说白了，我有些怕他。这种怕，是由敬而生。 

      本以为，费公公只是我尊敬的长辈，远远地仰视，不会走近。但是，2010年5月22日，分湖文学社的南浔采风活动，一下子把我和费公公拉近了距离。我们一起走进小莲庄赏景，坐同一桌午餐。清楚地记得，有位文友向他提起北厍西濛港的徐灵胎，一直低眉沉静的费公公像被激发了某根神经，突然间活跃起来。他兴奋地给我们介绍起徐灵胎的生平历史，表情因激动变得容光焕发，变得生动感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76岁的老人。

       有了这一次近距离接触，我开始关注费公公，知道他已经从达胜皮鞋厂总支书记的岗位上退下来，被有关部门委以重任，在小镇的文化中心搜集、整理史料，撰写新版《北厍镇志》。之前的2003年10月，由他主编的《北厍镇志》已经出版，好评如潮。

       我们是“文友”了，我不再拘谨，经常去镇志办找费公公。他在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总是坐满人，有来办理老人免费公交卡的，有来说山海经的，有来求助他协调家庭矛盾的，甚至有来借钱的。在当地，费公公德高望重，平易近人，老百姓都喜欢他，愿意到他那里坐坐、聊聊，说说心里话。

       有时候，费公公不在，他去村里搜集材料，也去城里开会。我在他简陋的办公室里张望。他的桌子上、凳子上，堆满了书报、杂志、文件夹。连墙上都挂着各种纸条。有意思的是，我看到费公公用铅笔写在墙上的“国人不可不记的五句经典”：“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四海之内皆兄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德不孤必有邻”，“礼之用和为贵”。费公公的铅笔字飘逸俊秀，定是下过一番功夫的。没有标明书写的时间，但脱色和模糊的字迹，告诉人们这“壁书”已经有了一些年头。

       费公公为什么要把这来自《论语》的五句经典，大书到墙上呢？当时有没有告诉别人，我不知道，现在已经无法再询问他了。

       前两句的意思，谁都懂。后面三句，正好体现出费公公的做人规范和心中向往。我把墙壁上的字拍了照片，反复读着，仿佛看到了费公公的心，看到了他的人格。他自书经典，为人做事也成了“经典”！只是不再写在墙上，而是写在我的心里。他不仅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的老师啊！

       新一期《分湖》杂志来了，一般都放在镇志办，费公公和朱老师负责分发，亲自送到有关部门和文友手中。我写稿子，有时需要下乡采访，我就邀请费公公一起陪同，他熟悉村庄，也熟悉村民，由他领去，万无一失，采访必然顺利。

       好人也会生病，圣人也去天堂。某天，文友秀虹来小镇办事，我请她吃饭，顺便叫上费公公。文友间彼此熟悉，不拘泥，谈谈文学，气氛很好。费公公牙口不好，脱落的牙齿不能安装假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几岁，而且不便咀嚼，只能吃些豆腐、蛋羹之类的软食物，我心里隐隐担忧：长期下去，会营养不良。

       2016年元旦，爷爷过世的那天，费公公来了，虽然还是那么瘦弱，但精神矍铄，气色不错。可是，仅隔三个月，费公公就病倒了，一进医院，便与病床厮磨。

       去年夏天，得知费公公从大医院转到社区卫生院，我去卫生院看他。躺在病床上的费公公神疲力乏，气若游丝，高大的身躯瘦得只剩一副皮骨，裸露在外的皮肤斑斑点点，满是暗褐色的淤块。我对费公公说，多吃些营养品，早点好起来，到那时，再领我去村里走走，给我讲讲过去的历史……费公公静静地听着，像个听话的孩子，“噢，噢”地答应。

       我是含着眼泪走出病房的。我真心希望费公公能恢复健康，带着我走在乡村的路上，跟我讲述以往的历史，他的肚里有太多的学问，我要让他说出来，传授给我。以前，我不懂得珍惜，好老师在身边，被我忽略了；现在，想要珍惜，却变成了可惜。

       我的内心里，还想再去看望费公公的，可惜有些事身不由己，他在北厍的时候，我在青岛，我在北厍的时候，他在上海或者苏州的医院里手术抢救。2017年6月22日，竟是我见费公公的最后一面。

       长歌当哭，悔之不已。当我翻出新旧两个版本的《北厍镇志》，几张与费公公一起下乡的照片，看到费公公手写的字迹，想到近几年的相处，我又一次热泪盈眶。

       你之德不孤，到天堂也有邻；你深谙和之道，到天堂也一定和善可亲！

2010年5月22日，南浔小莲庄的书院里

镇志办公室里

写在墙上的五句经典  

 两本《北厍镇志》

两本镇志，前者是主编，后者是编撰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