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中毕业,顾白高考失利,而他为了上一所本科院校,迫不得已选择远走他乡,奔赴遥远的地方上学。
他踏上飞驰的列车,沉默的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在身后渐行渐远,一路颠簸,一路无话。
伴随着声声汽笛,列车缓缓驶入终点站。当他提着行李踏在这陌生的土地上,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他有过一瞬间的害怕无助与彷徨,他差点就想打道回府不读书了。
顾白深呼吸一口,平复一下紧张的情绪,坐上车到了学校,报名,铺床,认识一下新同学,晃晃悠悠的一天过去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当晚,他就没睡好。
他从小就不喜欢阳光,不喜欢有星辰月光的黑夜。反而钟爱漆黑的天空,静谧的大地,无垠的原野,孤独的灵魂。
他不丑,甚至还有点忧郁的美,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就像一个偷吃到糖自娱自乐的孩子。
他渴望着爱情,却又深知自己如此的平凡,爱情可望而不可及。即使最后只能带着满身伤痕浪迹天涯漂泊四海为家,他也不愿伸出手去触碰别人。或许生来就支离破碎,爱情于他注定是一个带着悲剧主旋律的忧伤故事。
在一群新朋友中,他和两个女生玩的最好最开心。他和她们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一起上课,一起复习。男生与女生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会动心吧。他就喜欢上了其中一个女孩,宁。
宁是一个带着温柔笑容阳光开朗的女孩,容颜甜美,气质出众,和她走在一起,仿佛路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虽不想承认,他那么一个骄傲如我皇的人,在她面前都有点自惭形秽。
或许再优秀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变得卑微吧。在爱情面前,一切或桀骜或坚强或固执的凡人圣人庸人都显得那么温顺那么软弱那么无助,梵高低下了原本在世俗中高昂的头,普希金用生命为爱情殉葬,爱德华八世爱人不爱江山,纣王宁负天下不负妲己,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嫣然一笑,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承千古骂名又何妨?
感情,是要用温火慢慢熬出来的,这样才可以经得住岁月的冲刷和洗礼,才留得住原味等待以后的品尝。
对于宁,他喜欢她,却又不想让她知道,并非所谓的矛盾心理,而是他清楚的知道宁并不喜欢他。相处时间长对男生而言是日久生情,对女生而言则不是。表白之后,她就会失去一个朋友,他就没有机会靠近她。因此他不想表白,不想让宁发现他的喜欢,这样对他和她都好。友情和爱情,虽然一字之差,但存在天涯海角的距离。
下大雪那天晚上他偷偷的跑到操场,看着一对对情侣打雪仗堆小雪人,欢声笑语,而他只能沿着雪地慢慢的散步。时间过去,待情侣们都走的无几,他在干净的白雪上拿树枝一次又一次的刻画着宁的名字。他突然想起西游日记的一段话,是天蓬也就是八戒对嫦娥说的,不论他轮回变成什么,投成什么怪胎,掌心依然会生生世世的刻着她的名字;又想起余光中先生的“雪色月色交相辉映,而那再美都不及你,你是人间绝色”。那一刻,疯完了的他静静的走回宿舍,突然觉得很孤独。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走在去上课的路上,他看见她从另外一个方向走来,并没有撑伞。他没有过去为她撑伞,她的身边那不是他的位置。后来,他为她写下来这词句。
“我打着伞,你淋着雨
我在雨中漫步,
你在雨中疾行,
想去递伞给你,
又怕你发现我在注视你,
风吹着你的长发,
雨打湿了你的脸颊,
胜过世间绝美的画,
如此,我看着你,默默欢喜。”
整个大学,他都暗恋着这个如阳光般温暖的女生,但他却从未开口说过喜欢或者爱。他对宁的感情被另外那个敏感的女孩察觉到了,暂称为W吧。W开始鼓励他,鼓励他大胆去追求,他拒绝了,他觉得如此已经足够了。
他不相信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冥冥中早已注定在第一眼见的时候就决定了你们此后的关系是亲近亦或陌路。
他第一次为她写诗,第一次和舍友出去喝酒却是因为她也去,也是他第一次喝醉,纵然相思如苦海,酒壮怂人胆,他也不曾开口说明对她的爱。醉酒后的失落与无助,她递过来的纸巾,仿若有大锤在锤击他的心灵,那是心疼的感觉啊。
梦里是她,眼里是她,耳朵是她,想关注她的一切,那一年莫名的喝了她这杯酒,他便再没醒过。时间虽然是最好的偏方,治好的却都是皮外伤。
他们在一起很开心,他和她出去玩,旅游,唱歌,吃火锅,甚至陪她逛街买衣服包包,无关爱情。
他用网络号码给她发信息,“新雪初霁,夜空月色流转如银,日光灯下的你在我面前走来走去,雪色,月色交相辉映,而那再美都不及你,你是人间绝色。”这句来自余光中的那晚他在雪地上想起来的经典情话被他改编用陌生号码发给她,也不知道会不会进入了垃圾短信那一栏。这种傻事干的也不是一次两次。偶尔深夜,他会发疯般的想她,就会孜孜不倦的给她发这种信息,“能像带走一只猫一样,带我走么?想给你清晨的微笑,想给你深夜的晚安,情话给你,钥匙给你一腔孤勇和余生几十年,全都给你。带我走吧,我真的想要一个家了。他期望收到她的回信,就算是骂他也好啊,然而,宛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日子随着梧桐树叶一片一片飘落着,大段大段美丽而有些忧郁的大学生活从茂密的梧桐树间隙间慢慢穿过。
他说要在星空中为她找一颗离他很近的星,给她讲每个星座或悲壮或凄凉但都唯美的故事;她说她不喜欢只做个倾听者,那样容易失去自我;他说就只当她因为没有伴星而孤单,当她痛了苦了累了自想做个倾听者的时候他再说给她听…
当某一天,她悄悄告诉他有男朋友的时候,那一刹那,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但马上被他压制下来,笑着说道"真好啊,你还有人要”。当晚,他对着漆黑寂寥的天空,抽了人生中第一包烟。为此,他再也没抽过烟。
徐志摩说过:相爱时,我们明明两个人,却为何感觉只是独自一人?分开后,明明只是独自一人,却为何依然解脱不了两个人?感情的寂寞,大概在于:爱和解脱,都无法彻底。
他和她不曾在一起,也不曾分开,但他还是心碎心醉心伤蜷缩在黑夜的角落仰头望天,天空只剩寂寥。
他知道,20岁刚出头是男孩最穷的时候 20岁刚出头是女孩子最漂亮的时候 贫穷对他来说只是晚上吃馒头和吃牛排的区别 无损他的快乐 可当他爱上一个姑娘的时候 他才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贫穷所带来的自卑。他只恨自己,在最没有能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照顾一生的人。即使她并不需要他的照顾,即使那看来似乎愚笨或错误,他还是固执的想要以朋友的名义爱护她的余生。
后来,时光褪去,宁终于察觉他的想法,也微笑着拒绝了他。对此,他只是笑笑,挥手之间,年华老去,舍情若能如挥一挥衣袖,走的潇洒,会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