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桃山（原创）四

      似乎只眯了一会儿，车子已经停在了齐云中学站点。下车的人不多，何星成抱着书包下了车，望着马路对面学校大门怔了一会儿。齐云中学的校门头一点不气派，折叠拉门挺旧了，大门口的校碑长长方方，没有装饰，上面是“齐云县高级中学”几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不知道的都以为是哪位上了年纪的书法家写的呢，其实这几个字是一个女孩写的。何星成还记得她的名字“季雅稚”。何星成还记得季雅稚给他买过冰棍。她是路南临的同班同学，一头干脆利落的短发，大大咧咧，假小子一个。

      何星成背上书包左右张望，没有车子经过，便快步走向学校。秦老师的办公室在2号楼东边，不大不小的办公室挤着十几张办公桌，加上大大小小的柜子，显得拥挤。何星成在门口喊了“报告”才走进去。办公室里只有三四位老师埋头工作。秦老师正打着电话，微胖的脸上架着无框眼镜，她向何星成招招手，示意他坐在她边上的凳子上。这是一把蓝色塑料凳，一只凳脚已经破损，何星成不敢坐，就站在秦老师边上。

      秦老师放下手机，右手扶了一下镜框，笑眯眯地问：“问过你哥啦？怎么样？”何星成用力地点点头，说：“我就报一个汇城的学校，我哥在汇城。我想去他那边。”秦老师歪着头，翘了下眉毛，微微点头：“那就好。你的分数不上不下，好学校没得挑，不如选择自己想去的城市。唉，何星成，你说你脑子也不差，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那跟你哥可真不一样。”何星成很想笑，还是忍住了。他记得高二秦老师接他们班没过多久就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秦老师曾经是路南临的语文老师，但是不是班主任，是副班主任。她天生操心的脾气，那时也常常像班主任一样窝在班里，跟学生很亲近。路南临不是学霸，但是语文成绩一向不错，性格温和，秦老师自然是喜欢这个学生的。当然了，秦老师最喜欢的还是赵乐川。赵乐川性格外放，不拘小节，跟每位老师都能斗个嘴，老师们不仅不恼他，都特别喜欢他。赵乐川那是真学霸，什么学科都拿得出手，也难怪老师们不计较他的口没遮拦。

      何星成问：“秦老师，这两天我们就是填志愿吧？我想早点填。”秦老师站起来，边说边把椅子推了推，说：“你今天可以看起来了。既然确定方向了，早点填吧，也没什么好考量的了。你哥实习了吧？”何星成马上接过话：“是！我打算志愿填好就去汇城了。”“啊？我们还有毕业聚餐呀？陈一凌没通知吗？”秦老师疑惑地看着何星成。

      “噢，不不，班长在高考结束那天就说过了。我跟他说过不参加了。我要去汇城。”何星成怕秦老师误会，一口气说完。秦老师“嗯”了一声，抬头看看何星成，说：“行吧！你这么急着去汇城，想打工呀？”何星成被秦老师一眼看穿，脸陡然红了。这是他很早就想好的事情。本来初三毕业那年暑假，他就想着去青州打工，被师父说了一顿，师哥也不支持，他只好作罢。进入高中后，他每个暑假都想去赚钱，没有一次成行。师父交给他不少任务，他白天帮着师父干活，不轻不重，就是不让他出去。现在高考结束了，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汇城打工。这次，谁也拦不住他。整个高中，他和同学们相处得都不错，但是他心里知道，他有隐隐的疏离感。同学们不知道他的一些事，他对同学们的一些事也不感兴趣。

      “唉——路南临当年也没有参加毕业聚餐。”秦老师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出的这句话有着无尽的遗憾。何星成呆呆的，接不上话，哑了口。他当然知道路南临为什么没有参加毕业聚餐，秦老师也知道。

      何星成知道：对于路南临来说，没有赵乐川的毕业聚餐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