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颜巧笑

    近日总是强调用当年的眼眸看从前，并天真地以为自己做到了，然而五年前的一封家信，否认了所有的现时回忆。

​    无意中看到这封落满尘灰的信，霎时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如小鼓敲击般有真实感，像是小时候等着老师公布考试成绩时的心情，或者说，更像是把仅剩的钱买了彩票，并焦急地盼着中奖时的心情，总之，是激动的。害怕当年不懂事的自己乱写一通煽情的话语，更害怕不顺的文笔惹人嘲笑，看过之后才明白，无论时间如何流逝，我依然是我，再难改变。

​    放信件的盒子里还放着几张卡片，几幅漫画，记录着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活里几个重要的日子。人们说高中生是最聪明的，他们在短短的三年内可以吸收无穷无尽的知识，他们说“高考没结束，一切皆有可能”，他们相信努力就能创造奇迹，所以他们熟悉大量的文言文，诗词，成语，新闻，单词，语法，代数，几何，化学式，化学方程式，物理量，法律，哲学，道德，历史，地理和有机体的代谢循环。他们不注重版权，记在他们脑子里的便是他们的财产，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有鉴赏，分析，思考，解答的能力，就像是脑力上的万能机器。

​    如今再看从前的那些知识，已经有些陌生了，当年未来得及消化的东西，更是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存在。唯有曾经俏皮的话语，瞬间拉近与那段时光的距离：考卷是由红与黑组成的，但比《红与黑》更有震撼力，小纸条是教室里的移动电话，班主任的脸是我们的晴雨表，下课铃是现代版的《解放黑人宣言》，而答案就是“众里寻她千百度，却在书中隐蔽处”……

​    今日一准备高考的小孩问一道三角函数题，我无从下手，问过公式，还是无法解答，她说，“我干脆把解题过程写给你看吧，你只要告诉我第二个答案为何要舍掉就行了。”看了解题过程，觉得亲切，许多的想法在脑中呼之欲出，却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百度出原题，才恍然大悟。叹时光易逝，丢了原本属于我的那些东西，如今能与她分享的只有做题的心态了。

​    苦日子过惯了也不觉得苦，最喜那段时光里背诗词的乐趣，虽背得口干舌燥，每接对了诗词的上句或下句，脸上便带着盈盈笑意。还记得杜甫《江村》里的“自去自来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至于贺铸《青玉案》中的“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还真的让当时的自己染上了一点闲愁。王维的“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让人倾羡起田园的生活；元稹的“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又让人想到了《呼啸山庄》里的希斯克利夫临死前的情景。那时深信“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那时赞同“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那时叹“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气魄，那时念“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的洒脱。

​    关于往昔，且不谈中华传统美德忠、孝、诚、信、礼、义、廉、耻，也不说自强不息的精神，我们记得的仅是属于我们的喜怒哀愁。四年前，高中毕业，看奥运，看的是一种拼搏；四年后的今天，大学毕业，再看奥运，看的却是一种感慨。英勇向前的故事让他人演绎，留给我们的，也许仅是一声叹息。曾经的生活成了今日的故事，忆起昔颜，巧笑而过。

                      ———写于2012年8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