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璞霁
一个人无论多大年龄上没有了父母，他都成了孤儿。他走入这个世界的门户，他走出这个世界的屏障，都随之塌陷了。
昨天拿着手机和冯姐视频，有事没事的顺手推拉抽屉玩。很巧，看到了一沓照片。我拿出照片，一边和她聊着，一边看了看，那些是妈妈以前和她的同学们聚会的留念。
能和冯姐聊很久，是因为她是我极少能够交心朋友之中的凤毛麟角。因为突如其来的物是人非影响我，掩饰在微波涟漪水面下的我，内心深处暗流翻涌。冯姐说她每天都会刷我的朋友圈，看看我的动态。显示心情好她就放心，如果发言辞，图片，表达有任何的不对劲儿，她就打开视频和我聊一会。
我从心里感激冯姐，真的很幸运又很幸福。
我看着手里这堆照片，赶上抓拍才定格的神情，姿态。妈妈分明是一个刚强，快乐，积极乐观的人。虽然她年近花甲。哦，天哪，她是个临近花甲的人了。想到这，心里还是存着难过与深深的歉疚。我和冯姐讲过好多妈妈的故事，那些年她一个人如何把我拉扯大。上了大学在宿舍被欺负，她就立马坐上火车，三十多个小时挂着泪痕跑来看我。后来租房子带着我一起到校外住。终于熬过去了那些年，现在结了婚，原本以为妈妈可以安度自己的余光，可我和他又要离。
在我所有的记忆里，每回受伤，心情不好，任何不好的时候，近在咫尺也好，遥隔千里也罢。妈妈都会放下手里的活儿，背上包，披着衣服立马向我的方向追来。就像一个消防战士，一刻都不容耽搁。
记得有一回丈夫和我争吵，那时我们刚订完婚。早上由于急忙跑到店里开门，除了带上钥匙，披上羽绒服，我什么都急得忘记带。我安排好保洁阿姨打扫，就赶紧回家，结果婆婆和丈夫坐在那里，高高的仰起头，婆婆没带好气的说：哎，以为你去给我们娘儿俩买早餐。我赶忙解释为什么。老公却对婆婆说：妈，你在这坐会。然后推门出去，谁料想，他在门上狠踹几脚，骂了很难听的话。早饭过后，我到店里问他怎么了，两人起了争执，我不让他出门必须有个说法解释。他就一把将我甩在地上，我半天起不来，店里员工见状扶我起来。
我顿时泪涌，婆婆闻讯跑来，叫我不要告诉娘家人，夫妻吵架很正常现象。后来我叫丈夫送我去医院拍片子，他的疾言厉色和冷漠，我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在医院里挪来挪去直到做完检查。那一刻，心里痛极了，我不管不顾地拨通妈妈的电话。
妈妈慌张地说，孩子别怕有妈妈在，我现在就去火车站。当时，我真的很后悔自责，坐在角落痛哭起来。这么多年了，一直没长大，还让她担心操心旅途受累。
后来，我去车站接妈妈，那一刻我们抱在一起相拥而泣。我明白，就在此刻，我的来路依旧眉目清楚，去路则被遮掩着。岁月给了她满脸皱纹，她弱小的身材，却能为我抵挡一切困难伤害。她是我身前的盾牌，身后的墙。
而我的脾气很不好，妈妈说那是从小姥姥姥爷娇生惯养的毛病。直到有一次我和妈妈吵架，她情绪失控。拿着遥控器砸自己的头，把水杯摔碎。我抓住她怕她受伤，她没有了撕心裂肺，而是音调暗沉的说：你知道吗，这些天你心情不好，我说话都不敢说，怕惹你生气，你怎么不理解我。这么多年了风里来雨里去，只有我一个人，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那么难的日子我扛着没求过谁，只有我自己在扛，你们怎么不懂我。
我没有说任何安慰她的话。只是一把抱住她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妈妈，她也曾是天真烂漫的女孩，也幻想着一日天涯的潇洒，却终囿于厨房与爱，柴米油盐，一粥一饭，撑起整个家。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没能做到自己心里认为的样子。一个懂事的，独立的，自强的女儿，做妈妈乖巧懂事的小棉袄。
我记得最深刻，妈妈总说，她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大学陪读的那段岁月，她在陌生城市的超市当导购员，陪我度过读书上学的日子，虽然累，但是充实快乐。那时的我们，两人吃一碗米粉，什么都是每一份换着花样吃。
那是她人生里最开心的时刻。
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些父母给予子女最无私的，甚至可以献出生命的爱。
妈妈，这个称呼诉说着，在这个要求极高，甚至刻薄的社会，因为努力工作，一个女人有了选择的权利。因为有了孩子，她深知生命的意义，她才有勇气去面对生活的各种残酷。
哪日迈着步子行走在敞开的去路，不知身前明了身后，便成就了一只断线的风筝，无牵念是恸楚。
好好爱父母，他们是最心疼我们的人。子欲孝，而亲不待。
非常羞怯的对父母说出爱的人怕是心中藏着甸甸重物的，有太多的梦仍未编织好，还来不及带上他们，便催生出这般看似矫情的姿态。如此子女绕膝，未尝不是最幸福的父母。
爱在心口而非仅在口，巧舌如簧的将简单而成套的字句挂在嘴边，有着简略的深意，但又未尝不是一种敷衍，似云烟浮着，一阵而已。
每次远行送别，看到他们不必追的眼睛里泛着亮光，我便也在心里默念：一定要健康平安，活得久一些，陪我远一些。
在遥遥远眺的方向，只想搀着你，看着你布满皱纹的面庞，不必言语。我是你最爱的人，没有之一。而你，永远也是！
二十多年，我第一次不再怕黑，终于可以平静安心入眠。
睡得很踏实。再一次梦见，站在玻璃橱窗前，数十年前的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