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凌晨别乱坐出租车,没忍住我试了一次,结果要用余生来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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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准确说,那两个男人一上车,我就直觉他们不是好人。

但已经来不及了,女司机像怕俩人后悔似的,不待人坐稳,一脚油门,车子猛然飞出去。

四个人被惯性甩了一下,女司机从后视镜里抱歉地笑笑,“这不怕误你们时间嘛。”我却隐约明白,她心里定是怕了,想在最短时间内结束这趟行程。

这是我出狱的第三天。

两天后是妹妹结婚的大喜日子,我必须提前一天见到她,恭喜她。

妹妹的原意是让我正日子那天作为亲哥,也是唯一的亲人正正式式出席婚礼,她来探视时说过,我的情况她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告诉过男方家,因为他们家了解情况后并未表现出嫌弃,她才同意和未来妹夫处对象。

但是我,却不愿意那样在正日子和她见面。我想提前见她,道声喜,送上一份体面的贺礼,再见见妹夫,必要时吓吓他,让他以后不敢欺负妹妹,气氛好的话一起吃顿饭,然后,飘然远去。

父母走得早,留下我和妹妹相依为命,她既然有了归宿,我在这世间从此便无牵挂,我的私心,离她越远越好,省得她因为我被人说闲话。

为重逢的这一天,我在监狱里拼命表现,多次减刑,才被提前释放,可是这两个男人一上车,我就直觉到,今晚可能要糟。


2

出狱时,我身上有一百零五块钱,路费和食宿花了一些,剩下不到八十。

打了两天工,勉强凑到四百,这个数目,想给自己买身像样的行头,再给妹妹备份体面的贺礼,根本不成的,时间紧,任务重,万般无奈,我才出此下策。

我的计划是,反正要到南站坐火车,这里到南站行程大约一个半小时,沿途会经过好几个村子,挡辆晚班出租,在行到距南站不远的某处下手,不伤人,也不要车,只需要把司机弄昏,从他(她)身上得些现金,完事一气儿跑到南站,进站、上车。

我是过客,不是惯犯,加上天时地利,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不留后患。

我的运气实在太好,拦的第一辆车,司机就是个女人。上车一观察,我觉得老天爷都在冥冥中保佑我——女司机五十多岁,不相信手机收钱,上车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傅,我只收现金”。

出租车一般下午三点交接,这会九点多,算一算她已经开了六个多小时,怎么的身上也有几百块,我暗暗窃喜,对她的啰嗦都耐烦了几分。

这明显是个当妈的,而且特别好为人师,言必称“我们当年如何如何”,遇上我这不爱说话的,更是“过来人”特性爆棚,逮住就教育,自上车,她那张嘴就嘚啵个没停。

我渐渐不耐烦,头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问五答一,她从后视镜里看了好几次,才意识到什么,也识趣地闭了嘴。


我在心里估摸着路程和时间,下了高速又往前开了一会儿,我问她,前面是哪个村子?离南站还有多远?

见我开口,她又刹不住闸了:“前面是姜南村。过了姜南村,大约再开半个小时就能到,这会儿不堵车,放心,绝对误不了你。”答完正题,又开始歪楼,我不用吭声,她一个人就能完成一出舞台剧。

“小伙子,我看你好像累得很,你是干啥工作的?不瞒你说,我儿子也是天天回来喊累,躺倒就睡,饭有时都不吃,我就纳闷了,你们这都年纪轻轻的,咋看着比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受不了累!这不,我今儿特意让他在家多休息一会儿,替他跑一趟。不过你放心,我以前跑过这条路,路况熟着呢,你再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按我事前收集的信息,下高速后一共有三个村子,最后一个村子距南站大约八公里,那个距离我跑过去也不算累,好,就在到最后一个村子前动手。

拿定主意,我弯腰假装系鞋带,其实是想提前把包里的工具拿出来藏到顺手处。

我的工具是一条绳和一把刀,特意选的日常生活中销量最大最不显眼的两种,万一被人发现也不好辨别。

我摸到被报纸包着的刀,不动声色把它往外提,刀身刚露出一半,车上突然响起音乐声。

先前因为我闭眼睛假睡,女司机特意关了广播,所以,这应该是电话铃声。

女司机仗着技术高超,一手把方向盘一手摸手机,一个不留神,车子颠了一下,刚拿到手上的手机向下一滑,掉到车座底下。

正巧是红灯,女司机停下车,打开车灯,弯腰一点点摸索。摸到座椅后半部时,她干脆解开安全带,把大半个身子探到后面,准备从座位后面看看。

她手上摸着,嘴上也不停,“师傅,劳烦你挪一下包,你这包里装的啥?还怪沉的——”

其实她的手还没挨到包我就想把包拿起来,因为一只手还握着刀把,半截刀还在包外面,另一只手不怎么能使上力,包“哗”一下又掉到地上,这一下,2/3的刀身都露了出来。与此同时,包口也比原来敞开,仔细看的话,能看到里面那团绳子。

虽然被报纸包着,但长条的形状,在敏感的人心里,极易造成一种压力。

女司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动作也顿了一下,然后她伏下身子继续摸,不到一分钟身子慢慢拾起,手上拿着个红色的老人机。

电话早不响了。


4

我以为她会找借口让我下去,没想到她没有。

可能是因为绿灯亮了,后面的车在摁喇叭,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办吧。

车里一片安静。

两个男人就是在这时拦的车。

我是第一次准备干这种事情,神经也很紧张,我不知道女司机究竟发现还是没发现,心里不安的做着种种猜测,心思一时没往其他方面注意。

车子停下时,我还在奇怪,脑子里还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如果她赶我下去,我该怎么应对?

结果,车门一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就上来了。

事后我想,她一定是把这两个人当成救命稻草了。她以为两个男人也是乘客,出于好心,也是想解救自己,才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两个男人上了车。

男人一上车,我感觉她好像长出了一口气,说话都有点放松了。“两位师傅,你们也是到南站吧?这儿不好挡车,幸好是遇上我了,这样,咱也不打表了,现在离南站也就六七公里,你们给个起步价就行?怎么样?”

我上车时为方便行动特意坐在后座,中途又有意挪啊挪,挪到了驾驶席的后面,两个男人一个坐在副驾驶,一个上了后座。

后座这个头一探进来,看见还有个我,表情就是一凝,别问光线那么暗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如果你也在监狱里呆过几年,你能老远闻出哪些人是哪种人,相似的人身上的气味都有些类同。


5

两个男人上车后,女司机好像有了底气,又像是通过说话排解她的紧张,她的嘴又停不下来了。

副驾驶那个男人回头看过我一眼,他上了车也没卸帽子,和后面这个一样,帽沿压得很低,我看不太清他们的具体长相和表情。

但我感觉,他俩交换过一个视线。

离南站越来越近了。我的一只手紧紧攥着包,另一只则紧紧握着趁司机不注意悄悄转移到腰间的刀。

我相信,另两个也有打算。

怎么办?还干不干?

路两旁的树飞快的向后滑去,我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干!怎么干?

不干!怎么脱身?这两个人会不会放过我?

我刚想张口让女司机停下车,我找的借口是尿尿,不成想,嘴还没张开,车上的形势就乍然生变。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动手。太有默契了,肯定是惯犯。

但我也不差,毕竟在里面“锻炼”了几年,身体的意识都练出来了,他们一动,我的身体下意识也跟着动了。

我身边这个吃亏在太自信,可能见我瘦瘦小小,轻敌,妄想赤手空拳把我拿下,但他没想到我手上有刀,我一扬手,车里响起一声惨叫。

我的意识指挥着身体行动,拿刀的手根本停不了。那一刻,想不到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又被逮进去?还能不能见到妹妹?等等等等。

我只知道挥刀、脚踢、掐、咬、挣扎。

我胜在出其不意,胜在下手狠辣。大概挥了三下,身边的人就躺下不大动了。

车子在路上疯狂地扭着S型。女司机也凶悍,副驾驶的男人掐着她的脖子,她的一只脚仍然踩在油门上,一只手又抓又挠,硬是打了几把方向盘。

不过,要不是我及时挥刀过去,她多半也老命不保。

看着写了这么多字,其实一切真是发生在分秒之间。

我最后的记忆是,车子狠狠撞上了什么东西,我整个人从前面两个座位中间飞了出去。

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6

我在医院呆了一晚上和半个白天。又在派出所呆了一天。

女司机除了喉咙受损较重,其他都还好,我也还行,除了轻度脑震荡。在医院和派出所时,女司机和她的家属一直陪着我。

她帮我掏了全部检查费用。在警察调查时,和全家齐力帮我说好话。她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主要靠比划和手写。

警察最怀疑我包里的东西,他们问了四五遍:“绳子和刀哪来的?你准备去哪儿?为什么带这些东西?”

我意识到他们肯定已经翻过我的包,早弄明白我刚出狱的身份,这也能解释他们为什么对绳子和刀这么执着。

幸亏教导员,警察第一时间联系了监狱,教导员在电话里帮我一再说明情况。加上女司机和她家属的帮腔和作证,警察们最后才相信了七八分:绳子是我打工时的工具,而刀是我买来防身的。

当着警察的面,教导员在电话里把我训得狗血淋头,责令我办完事立即回去找他,“务必汇报清楚出来后的具体行踪,而且要写两大张保证”,这些都是后话了。


7

离开派出所,我站在街上,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

天已经黑了,看看时间,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回老家的车票?能不能赶上婚礼前和妹妹见面?如果买不到车票,今天晚上该在哪儿歇息?找旅馆的话,不但没凑够给妹妹的礼钱,还——

我踌躇着,彷徨着,纠结着,偶一回头,却发现,女司机和她老公竟然一直跟着我。

我转身就走,她急急跟上来,伸手拉住我,“额额额”,她说的什么呀?诶?这是什么东西?

女司机说话还是不利索,只把一个信封使劲往我手里塞,我下意识往外推,她继续塞,硬塞到我兜里,用力往下一摁,转身拉着老公,一溜烟地跑了。

跑出几步,还回头向我比划,好像是让我给她打电话。

“你看,世上还是好人多吧!”一个声音忽然从我身后的角落响起,我被吓得原地弹跳一下。

阴影里走出一个人,竟然是负责审我的其中一个警察。

我悄悄摁摁口袋,警察的目光马上跟过来,他一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拿出一根烟递给我,凑上来帮我对着火,自己先吸了一口,才眯起眼睛对我说:“那两个是通缉犯,身上有好几条命案,你俩运气好,逃了一劫。”

他把目光转向女司机离开的方向,“多行善事,好人有好报。放心,甭担心他们报复,他俩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回去好好的,踏实过你的日子。”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摇头晃脑地走了。

我在原地楞了很久,直到烧成灰的烟蒂烫到手才清醒了些。


8

当天晚上,我在火车站的公共厕所的隔档里,打开了女司机硬塞在我兜里的信封。

不出所料,是一沓钱。

我朝手指头上“呸“了一口唾沫,捻匀,开始数钱,连数了三遍,整整三千块。顶上我进监狱前干三个月的工资了。

退也没法退,我不知道女司机的地址,再说,我心里觉得,人家执意送,我再打听着退回去,不是显得矫情么!

先拿着应急吧,等以后挣了钱,再说想办法还的事。我心里这么想的。

这下好,我的行头和妹妹的贺礼都有着落了,我心里隐约有种“没白忙活”的想法。其实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一开始,我想的也是违法的勾当。

但这会儿想不了这么多了。再怎么说,我都救了她一命,不是吗?

我抽出五张票子放进上衣内侧口袋,把剩下的两千五准备再放回信封,见到妹妹时给她当贺礼。

信封却塞不进去,再试,塞到一半就像有东西顶住。

我把钱抽出来,举高信封往里面看,怪不得,原来里面还有一张纸呢。

我把纸抽出来打开,是一封信。信很短,只有几句话。是女司机写的。一大半是感谢我救了她的命,还留了她的联系电话,还有她的名字,说让我以后遇上什么难事就找她。她一定尽全力帮忙。

我当时没顾上细想,只觉得她写的信和她说话一样啰哩叭嗦,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把这几句话里的真正意思琢磨明白。她不只是感谢我,更主要的,她是怕我走歪路,但又不好明说,只好在字里行间隐晦的暗示,希望我能聪明点,明白她的真正意思。

咂摸出那个味儿后,我耳边突然响起那天给我烟的警察说的那句话,他让我“放心”,让我“回去好好的,踏实过日子。”

我也想起了教导员,想起后来他不放心,那段时间几乎每天给我打电话耳提面命。

我想起了父母去世后和妹妹相依为命,为生活去帮人打群架误伤别人被判刑入狱的那些日子。

我想起妹妹一次次去监狱探望我,鼓励我,盼我早出来,不怕流言蜚语,执意邀我参加她的婚礼。

我想起了一切一切,点点滴滴。

晴天白日,我的脑子里却炸起道道惊雷。

难道,真的是老天有眼?难道,那两个人是他们派来渡我的?

我知道这明明不可能是真的,但每每想到那里,最后,我都会笑。很开心,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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