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东诗一组:在黔东南


雨夜,由滇入黔

转脸已是滇东北山中的雨雾。车外的黑
让此前横江的黄,盖过了推后的
晚餐不可触摸的烫。间或的雷电划过
临江溪的夜空,伴着车轮与
钢轨的摩擦是一路且停且行的哐当声,
和一个执意奔赴黔东南的人,
拼接在隧道无虞又险象环生的缓慢之旅

小儿坪站,本次列车的意外停靠
广播里说:因暴雨可能引发的路况安全
使前方道路暂时执行区间管制
待定的发车点是否可理解为一个无限
延迟与想象的时段?入云南,
捞里湾只是檫个边,而“妮妲”的尾巴
已从黔西南的某个高处先期落下

有灯光!有几户人家的窗口在左边坡上
身影晃动。好象是一小时前
抢险车开过去了,然后没了音讯。雨,
似乎停了。九点四十分,对于
居住山坳的人,此刻,是否和我一样
就要入睡或担忧着山体的状况?
虽然,那是我们无法预测的区间或方向

镇远古镇


在镇远古镇

迟到的列车好歹赶上了傍晚披挂的云彩
从周末近乎无法选择的客栈出来,
暮色让街口的牌坊有了点雨后浅淡的层次
商家铺张的吆喝着,游客的兴奋
为身边这条名为舞阳的河水荡起了清波
点染出异地毫无倦意的另类气息

嵌于桥体的灯光在入夜的渡口闪烁其辞,
狡黠地打向两岸酸汤鱼诱人的香气
衣着苗装的少女们,毛豆腐配合着远道的
人群些许可能的驻足。当夜幕彻底
拉上,离席的他们再次来到河边
而怀抱吉他的歌者已渐渐拔高了嗓音:

“阿妹你就爱我吧!”在红灯笼、白马灯
串联的廊间,它们分隔着记忆前天
并济刚柔一块砖的深度。“欲图滇黔,
必守镇远”。左边无为右释然,
操刀的儒将为编撰的后世都包容了什么?
一些隐匿的照片定格在墙体后面

“美食也可入诗”,友人建议。“土家菜
是你们点的”。青龙洞转道祝圣桥,
一个迟迟上不了船、入不了庙门的过客
在沅江之源的探幽是否也是表面?
当一叶扁舟从水中打捞出又一只塑料袋,
请不要再为无聊的延续继续加油!

谢谢店老板!真正好看的是几条沿坡
而上的小巷。次日午后,陌生的
雨水催促着几个年龄稍长的游客放下了
筷子。看茶的原住民右手一指:
往上是五点后免票的观景台。现在
是名为仁寿巷的石阶对我们眷顾的缓慢

这里四面环山。在它纵览古今的眼下
一个人的渺小与悲哀同在。石碑上记载着
洼地里人杰与渣滓在某个段位展现的
不同招式,不因地形粗糙的殊异,
挑出无数故事偶然的关口那本土或介入的
姓氏们各自不同的选择、际遇和结果

西江,千户苗寨

在千户苗寨

时间并不能改变什么,于现世,只是置换了场景
比如,午后的天空把云中闪电化作了无法
计数的灰色屋顶的奇异符号,让那些
登上平台的某双眺望或俯瞰的眼睛
在雨水短暂打住的间隙,迅速往前拉开了联想
可能追溯的一个部族苦难行走的边界以远
而口口相传的故事在抹去文字的服装
银饰上,任一块路牌对过去写下这样的记载:
破壳于蝶卵的牛犊必须在祭奠了
蝴蝶娘娘后梨出的田,庄稼方能生长、收获
传说中的涿鹿之战,蚩尤的一支
落败、脱逃,随一只神鸟的啄水迁徙于此
高山深处。往下的部分坡度渐缓,
木质易摧的寨子如他们简单的不温依山而立
他们敲锣报时,在吊脚楼上摆起的
长桌宴如西江河的古老、绵延,养活着先民
更养活着他们历代背水而上的子孙
仿佛石阶粗砺的通道也提供着外人造访的葱绿
为什么她们身段矮小,相貌趋同?
封闭的姻亲与部族征伐或能供出前情可能的秘密?
期望丰收的日子,苗王祭祀讲究、粗旷,
锣鼓笙箫与蓝黑服饰铺陈的夜空缅怀着先祖也
撩拨着月光下日益开化的后人
他们点燃火堆,与山寨千年的大树
彼此护佑。他们旋风般的手舞足蹈,看牛羊
健壮的死去面对饮酒的歌声……
此刻,沿街一字排开的小吃过分雷同的
特色与外人蜂拥的进入,是否就是
脱贫的惟一坦途?开发激活了山野也激活了他们
恐惧的喜悦。今天,当先来的同族
用浮动狡黠的房价折磨起游人支付的底线,
相互推拿的太级,是缘于慕名的
自作自受,还是对这神秘异地好奇的另类满足?
而入夜的客栈外传来的阵阵藏瑶土苗
混合的语音,正伴着不远处那座
廊桥下的流水,不断推迟着一个汉人入梦的时针

青岩古镇


在贵阳,青岩古镇

不要对我说口感,卤猪蹄并不拒绝豆腐干
留在石板路上的坡度。着实难掩的
是城门洞口含小山。行到拐弯处,
她说不喜干牛肉,偏好这甜丝丝萝卜干
忽然,前边熙嚷一阵风,左右散进
四合院。且看藤蔓开花露几许,
榕树古老街角处。更有石桌木凳摆坎上,
唤老板:笋子、腊肉、米豆腐,
半斤青梅整泡酒?免了吧!时正午,
美女檐下进店铺,一扬脸,茫然皱眉眼
西南北城墙旁,风吹草且动,
她们选啊选,铺外天高云更淡,
两行汗水淌耳边,仿佛相似场景已穷尽
青砖灰瓦石上码,夸张底蕴亦文化
悔不该他在街头发脾气,古牌坊
晦暗无清凉,滚滚热浪打肩膀
照片拍了一沓,退出古镇头顶一面光
那边还在叫:看包包,波波糖,
冰镇各色酸梅汤。停车场出来返程车不畅

安顺,黄果树瀑布

在黄果树瀑布

从电梯上下来,出门,走实木栈道。
右边往下是白水河。两个半弯,
多少树?而迎面折返的人,
湿漉漉,却带不回断崖顶上清凉的风

八月,我们来相会!他反复说:
可以“望穿秋水”,却不是秋波频频的
那种。她说开花时的黄果树,
也说花溪的疲软,有没有翻身一刻?

但别说德天、安赫尔,就看这眼前,
除了垂直落下的短时震撼,
其间还能看见什么?但,必须承认
它的宽阔与飙高,它砸下的

势能和湿度,正让蜂拥的人头吸收着
泪水充盈的天。而它的黄,仿佛
我们反复打磨的言语之刃,
深藏的部分,真的可以出其不意?

是啊,扑面的水沫有些心急,它的猛
不是时间的戾气。别说可比性,
别说尼亚加拉更大的水量,
因为陌生,我们才不断向它靠近

贵阳,阳明祠


在贵阳,拜阳明祠

疲劳是可以安放的。阅读后的思索
在盖碗茶的熟普中徐徐走入
松柏与槐树的廊外鸟影穿梭的寂静

言多必诗。情绪如黑夜的纸灯笼
过分燃点后,说理的现世
用冷色的调子从黔地之东将你放逐

龙场驿就在城市的西北方不远
传说的洞内已断粮多日
往下是心即理的道悟,含艰辛存良善

这,是知之与行为合一的前置
同样大儒,先生,也办学
在授课的某个断面,文章刷新了一卷

而我独顽且鄙,无法深入的更多
昨晚,和友人讨论一点
酒醉杯口的边沿,内心却不可放肆

孩子们着汉服,戴发钗,举成人礼
从观摩的堂前下来,仿佛
池中的鲤鱼也排成了致心的队形

与身的邪性或可以自修而抑制?
先生,你又放过了后人
转楼阁,一朵白云随时飘过了扶风山

甲秀楼夜景


在甲秀楼边写一首忽略的诗

很多事情是可以不上心的。昨天午后
经过南明河,忍不住掏出手机
拍了几张也许算不上光影最美的楼
对于满城的人与车,来凤阁
显得多么偶然久远。涵碧潭、涵碧亭
白石为栏“浮玉桥”,连两岸,
说是忆当年“九眼照沙洲”。
水光山色秀于朱梁碧瓦,然,
俩个慕名而来的人,谁能说再往下看
不会有更好的造型与角度?
比如右岸这方翠微阁,古色、优雅,
喝茶、观景,视角都很随便,
何况拍照的时间、构图与光源,
而竹影灌木中,大树只是一个小满足
是随意使人停止了脚步?
还是另一间房子被不屑涂上了
冷色?也许这是最佳视线。甲秀楼
可为一张白纸左右,也可能
是流水的过节。别说地域差别,
就对身边那位小妹谈川滇黔,黔滇川


夜行列车

黑暗把大地拥入怀中,让入睡的人们
阴阳两分。风吹过车厢,
仿佛某根异样的手指触到了断层

列车穿山越岭,碾过寂寞的岩石
轰鸣声闯入隧道的刹那,
其颤栗,也惊醒了多少死亡的灵魂

雨水在前面候着,不需要指点
在可能加速的当口,梦中游走的罪人
已被有色的监狱提前点名

一座桥梁一条沟。他又掐灭一个烟头
白天,泛滥的大水逆江西去,
摸过了四更含混的村口

野地的蛙声爬上了草茎。凭心情,
夜游的狼群也超越了人性,
扒着车窗,他为前面的安全操起了闲心

由黔入川,翻过了多少向下的台阶?
当车身又一次停靠的时候,站台另一端,
迎面的灯光说出了迟到的终点

2016.08.04—2016.08.17


贵阳,甲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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