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缘》上:是谁的吻,落在胸口变成伤痕

我们回不去了。

张爱玲在《半生缘》里用苍凉的笔调,写尽了人生的凄荒。

这部原名《十八春》的小说,于1997年被许鞍华搬上了银幕。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富家子弟沈世钧结识了同在一家工厂上班的贫苦女孩顾曼桢,从暗生情愫到羞涩表白,从深情相恋到异地怀念,从私定终身到劳燕分飞,从风花雪月到柴米油盐,从久别重逢到黯然神伤,张爱玲一支笔,道尽了旧上海那弥漫在胡琴声里的逼仄,那细雨中昏黄的街灯,那弯曲狭窄的里弄,那爱恨纠缠的男女,那痴缠过后的伤痛,那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缘分让我们相遇相知

和许多恋爱的男女一样,世钧与曼桢的相识极其平常,又跟很多平凡的人一样,他们觉得自己的爱情独一无二只此一份。眉目传情的慌乱,暗自猜测的苦闷,故作平静的关心,离分两地的相思……别人在爱情中有的小确幸小甜蜜小悲伤小心思,他们一样不缺。

饮食男女大抵如此,做不太喜欢但能谋生的工作,在日复一日的平庸中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出人头地,爱一个人,这个人刚好也爱着自己,相遇相知相恋,偶尔争吵吃醋闹脾气,然后道歉和好甜蜜如初。世钧与曼桢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如胶似漆,一切如路边小草般不起眼,也如小草般努力地生长着。


误会让我们阴差阳错

三毛说过,爱情如果不落实到穿衣、吃饭、数钱、睡觉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里去,是不容易天长地久的。真心相爱的男女都是冲着结婚去的,世钧跟曼桢也自然要谈婚论嫁。曼桢因家庭负累不想过早结婚,而世钧的父亲因嫌弃曼桢姐姐曼璐的舞女身份而反对这桩婚事,两个人因此心生龃龉不欢而散,世钧赌气离开,连定情信物——那枚红宝石戒指也被丢进垃圾桶。

大概他俩谁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十四年;这一别,一切都变了样;这一别,再也没有明天。只是误会吗?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不同性格的人身上,是不是会有另一种结局?比如《神雕侠侣》里的杨过,比如《情深深雨蒙蒙》里的杜飞,或者《我的前半生》里的贺涵。


软弱让我们分道扬镳

电影版《半生缘》中的世钧由黎明扮演,在选演员这一点,必须佩服许鞍华,黎明把沈世钧的木讷懦弱演绎得入木三分。

俩人负气分开后,命运跟他们开起了玩笑:曼桢成了姐姐婚姻的牺牲品,在姐姐的算计下被姐夫强暴,被软禁达一年之久,直至生下跟姐夫的孩子才得以逃脱。而世钧,想要挽回却找不到曼桢,自己的百般猜测加上曼璐的谎言,使他终于放弃了这段感情,在心灰意冷之际草草结婚。书中写到,世钧去曼璐家打听曼桢的下落,曼桢在房间里听到有人来,想要呼救却有气无力,电影里更是将这种遗憾渲染到令人悲愤:楼上房间里几近绝望的曼桢,楼下花园里失魂落魄的世钧,这时候曼桢只要一转身,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可是,这一回眸并没有发生。

这两个被家庭毁掉的人就此开始了各自的人生。如果世钧能够强硬一点,能够执着一点,能够理性一点,这荡气回肠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命运让我们万劫不复

曼桢因难产去医院,在热心病友的帮助下成功逃脱,她第一个想找的人便是世钧,可她却从俩人的共同好友叔惠口中得知世钧已经结婚的消息,她瞬间觉得天地变色万箭穿心,头也不回地开始了如死灰般的寂寞生活。而世钧那无爱的婚姻,也在平淡的岁月中如水般流过。就这样从彼此的生命中消失,从此各自承受各自悲哀。

是天意弄人,是前世宿命,还是命运多舛?历尽沧桑熬过流年的两个人终于因叔惠的回国见了面,小饭馆嘈杂的人声中,俩人执手相看泪眼,曼桢曾无数次想象有朝一日见到世钧,要怎样告诉他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可“真在那儿讲给他听了,却是用最平淡的口吻,因为已经是那么些年前的事了”。

近在咫尺,却天各一方,再也回不去了。

合上小说,我们为有情人一再错过扼腕叹息,为曼桢凄凉的结局心底隐痛,为世钧的妥协让步鄙夷不屑,有时候我们恨不能穿越过去告诉他们:误会呀,这一切都是误会!在世钧失落地离开祝家花园时想要拉住他:别走!曼桢就在这里,她在楼上,快去救她!我们不知道该把责任归结到谁身上,是那个自私阴鸷的姐姐,还是那个封建顽固的沈老爷子,亦或那个温吞懦弱的世钧?

但我想说,我们不是他们。也许他们是不幸的,爱着却分开;但他们又是幸运的,爱过就值得。而那个人的吻,已落在胸口变成伤痕,永远灼痛着,永远温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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