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兄。”
冷寒抬起手，轻轻地用胳膊肘碰叶恒远的右臂，并往右前方一指。
另一条长队中的一支队伍刚好完成报名手续，正向通往选手休息室的通道走去。身披黑色斗篷的娇小身影夹在两个高大男人中间，如同大树之下的一丛灌木，基本不会引起其他任何人的注意。
叶恒远没反应过来，只是心不在焉地往那个方向一瞟，没弄明白冷寒是什么意思。完全不知情的王赫更是用大惊小怪的眼神看向冷寒。无论是他们三个人，还是其他学员，都能感受到，那支队伍里的人全都是二阶灵师，没有一个人超过三阶。
学员们跟在金博和两位教员身后，进入通往选手休息室的通道。两支小队的学员的休息室分别在不同的楼层。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厅的角落里。
那是一个男人。他的身材很修长，高而不大，身上没有一点赘肉，却又不显得瘦弱。他戴着一顶头巾和一个面罩，身穿一件如同麻袋一般宽大的长袍，脚蹬一双布鞋。他全身的衣物都是浅浅的灰色，其中还有好几块部位显露出不太明显的白色，看上去像是那种穿过很久而又洗过很多遍的旧衣服的颜色。除少数几个游侠或者流浪剑客装扮的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的衣着和他相似。
他的面罩刚好遮挡住他的下半张脸。按理说，像他这样装束奇特的人，突然在大厅中凭空出现，应该引来许多道异样的目光。但是，整个大厅中来来往往的人却全都没有注意到他，甚至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投向他。
他抬起头，向两支学员小队进入的那两条通道各看一眼，一双夹带着一点蓝色的浅灰色瞳孔里闪过两道异样的光芒。他将左手从宽大的袍袖内部伸出来，几根手指不规则地律动几下。如果有人注意到他，一定能看到，他的手十分粗糙，手背的皮肤表面有一片很明显的老茧，甚至还有两块磨破的痕迹，完全不像是年轻人的手。
几秒钟后，他又突然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金博带领苍灵一队进入战队专属休息室。弘德斗技场的主会场由里到外大体分为外、中、内三层，外层是报名区和其他各种服务区，中间层是选手的休息区和生活区，内层才是格斗场和观众席。三层之间全都通过楼梯和通道来连通，来观战的观众们全都直接从外层进入内层去观战，不能擅自进入中层。未经官方许可，除来自灵师学院或门派的战队的带队教员以外的任何非参赛人员均不得进入选手休息区和格斗场。
进入休息室之后，学员们立刻自觉地在休息室中央的大议事桌周围坐好。跟在金博身后的教员拿起放在大议事桌中央的一本手册，开始简单地为新加入的学员们讲解对战规则。
“苍灵国境内的所有灵师斗技场内的主要对战形式，都是三种。它们分别是单人战、双人战以及团队战。战队之间的对抗也有两种不同的对战形式，分别是个人对抗和战队对抗。”
“单人战，就是一对一的对战，和学员们在学院里平日的切磋的原理是一样的。只不过，这里的对战一定会更加激烈一些，甚至有可能会出现生死决之类的情况。”
“双人战，是二对二的对战。每两位选手组成一个组合，由两个组合进行组合之间的对战。”
“团队战，就是三人以上的对战。团队战的人数上限，视团队中修为最高的人的修为阶级而定。如果修为最高的人是二阶，团队人数的上限就是三人。依此类推，三阶团队的人数上限为四人，四阶团队为五人，五阶团队为六人。一般情况下，五人或六人团队之间的对战相对较少。”
“个人对抗，是指没有战队、单独参加格斗的自由灵师之间的对抗。有时候，斗技场官方也会安排某支没有安排战队对战的战队中的成员与自由灵师进行对战。此对战所获得的积分只归个人，不归战队。”
“团队对抗，是指战队之间的对抗。每支战队在一天之内只能进行一次团队对抗。对抗的形式，由斗技场官方在上述三种对战方式中选择一种，安排给互相遇到的两支战队。在团队对抗中，团队战是一战定胜负，单人战和双人战则是车轮战。在车轮战中，一方的选手赢得一场胜利后，可以继续战斗，直到无法继续坚持比赛为止。当一方的全部队员都被击倒，另一方就获得胜利。无论是整支战队，还是每个队员，都将获得战斗积分。”
“胜利的条件有以下几条：对手认输；击倒对手十秒后不起；将对手击出场外并使对手落地；裁判判定对方不可继续战斗；裁判或工作人员发现对手作弊。”
教员突然把手册合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所有学员先后抬起头，直视他。
“你们还要记住，在苍灵国境内，所有的灵师斗技场都有两条铁的基本规则。第一，在比赛期间，未经裁判允许，任何场下的人不得擅自上台，更不准在台下出手攻击对手或者帮助队友。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哪怕是队员有危险，也要先经过裁判的同意后才能上台。违反这一条，将被严厉处罚。”
“第二，在对战中，除自身武灵完全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纯辅助型灵师可使用至多一样由斗技场官方提供的武器以外，任何选手不能使用自身武灵以外的任何外物，包括但不限于各种武器、各种具有防护能力以及提升自身能力的防具或配饰、食物、药品及各种辅助器械。如果某些队员身上有这些东西，必须在上台比赛之前将它们取下，存放在选手休息室中的储物柜里。如果被裁判抓到使用许可范围之外的外物，则视为作弊，将被处罚。”
叶恒远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胸口。自从那次在珍宝会上买到那件御风护甲以后，他就一直将它穿在身上，几乎每天都穿。只有在洗澡和睡觉的时候，他才会脱下它。他感觉到，随着自己的修为一点点提升，它对自己的身体强度的增幅作用也在上升。虽然只是一丝一毫的上升，但是，无论如何，它对自己是有正面的促进作用的。最重要的是，这种促进作用没有还达到让他依赖的程度。师父曾经说过，修炼不能太过依赖外物，即使是专属修炼石那样完全属于固本培元性质的外物，也不行。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最大障碍和最大的敌人，都是他自己，而并非任何他人或事物。
金博伸出手，指向位于休息室左右两侧的两排小隔间。休息室的空间很大，和苍灵学院里的一间大教室的大小差不多。这两排小隔间都是连在一起的，只用一扇铁门和一把锁遮挡住。每个隔间都只有不到十平方米大小。铁门上面有数字编号。
“习教员，麻烦你把新队员的钥匙发给他们。在这里，每个参赛者都有两把专属于他们的钥匙，一把是更衣间的，一把是储物柜的。这里的更衣间和储物柜只负责为学员提供一个取下自己身上所携带的各种外物并存放它们的场所。靠门的那一排是男学员的，另一排是女学员的。十五分钟后，我们去赛场，准备今天的单人团队对抗。”
几名新学员纷纷接过习教员递过来的钥匙，按照上面的编号，找到自己的更衣间，开始取下自己身上的外物。其他几名学员也纷纷进入各自的更衣间。
脱下御风护甲之后，叶恒远摘掉玉佩。他思考一下，用手指轻轻地抚摸它几下，将它取下来，放到储物柜里。
三分钟后，所有学员重新围到金博面前。
“单人团队对抗，最少需要五个人参赛，”金博说，“今天，为了让新加入的学员适应实战的节奏，我们把机会优先留给几位新加入的学员。明白吗？”
“明白！”
除冷寒以外，其他人回答的声音都很响亮。冷寒仍然露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双眼直视更衣间另一侧的墙壁。
“走吧。”
当金博和习教员带领苍灵一队的全体学员出现在单人团队对抗的格斗场内时，连成片的欢呼声瞬间从观众席上响起。
在所有苍灵国境内的斗技场里，每一个格斗场都是单独分开的。在同一个时间段内，有许多场对战分别在不同的赛场进行。此时此刻，苍灵一队所在的格斗场，正是今天他们根据斗技场官方的安排所分配到的四号单人团队对抗赛场。
这个格斗场内部的空间比苍灵学院里的一片操场还要大一些。一排一排的观众席如同万花筒一般，从下方往上方扩散。越往上，单个座椅的宽度就越宽，每一排的椅子的数量也就越少。四面观众席的正中央位置，都有一个像是凭空安装上去的隔间。那是贵宾专用的豪华包间，只有少数富人或者大人物才能付得起它们的昂贵票价。
格斗场中间的擂台是正圆形的。它由非常坚固的特殊花岗石砌成，表面和周围的边角还都用特殊的合金加固。它的面积大小至少是苍灵学院里那些供学员切磋的擂台的两到三倍左右，高度大约是一点五倍左右。如果是团队对抗擂台，面积大小的扩大比例将会变成五到六倍。一位身穿斗技场官方制服的裁判已经在擂台中心站好。他不只是比赛的主裁判，也是主持人。
擂台的南北两侧分别是两支战队的休息区。所谓的休息区，其实就是一排椅子、一桶毛巾、一大桶饮用水和一堆杯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块用钢化玻璃隔出来的小隔间。这个小隔间是专门供自身灵力和体力消耗过大的队员休息或者冥想用的。每一个休息区的两侧都站着三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
欢呼声如同波浪一般，从观众席的最下方开始响起，一点一点地传到最上方。除贵宾包间里面的人之外，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在欢呼。绝大多数灵师格斗的观众都是以经济条件中等或中上等的平民为主。他们所追求的，就是视觉上的享受和刺激。来观战的中高阶灵师一般都很少，就算有，也几乎没有纯粹来看热闹的，大多数都是为了招揽自由灵师。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是这个道理。
金博挥挥手，示意学员们找位置坐下。学员们分别坐到不同的椅子上。
叶恒远抬起头，仰望头顶上的天花板。天花板上悬挂着四盏如同小水缸一般大的巨大吊灯，分别位于东、西、南、北四方，照耀下方的擂台。这四盏大灯全都是魔灵导器，由斗技场官方的工作人员负责操控。它们比学院里最大的魔灵导器灯都要大很多，灯光的亮度也要更亮一些。
两分钟后，另一支队伍从对面的通道进入赛场。这支队伍一共有七个人，全都身穿猎装，分别是不同的样式和颜色。
站在排头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大约有二十四、五岁左右，留着一头火红色的短发，身高刚过一米八。他的肤色比较黑，是代表健康的棕黑色。他的双眼是火红色的，瞳孔中间略微带着一点白色。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梳着披肩发的女人，看上去也接近二十五岁。她的头发和眼眸都是栗色的，身上的猎装也是栗色，上衣外面还罩着一件兽皮制成的坎肩。她的一双手很修长，但却不白皙，十个指甲上全都涂着褐色的指甲油。
后面的两个男人像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两人都是魁梧的高个子，都留着灰色的板寸头，穿着一身灰色猎装，猎装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罩袍。随后出场的，是两个娇小的小女生，都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那种，一个梳着短马尾辫，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走在最后的，是一个岁数稍微大一点的学者模样的瘦弱男人。他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服。从外表上看，他和金博有点类似，只不过，他比金博要年轻得多。他的双手上都戴着手套，两只手套的手背上都镶嵌着一颗宝石。
叶恒远和王赫同时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对手。两人同时看到，前六个人都坐到前方的一排椅子上，只有那个学者模样的男人坐到后面。
擂台中间的暗门在灵力的催动下自动打开。一个小型扩音器顺着擂台底部的金属杆缓缓升起。
裁判握住金属杆，轻轻地咳嗽两声。全场的欢呼声渐渐开始减弱，各种嘈杂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不见。
“尊敬的各位观众，各位来宾，大家好！欢迎大家在百忙之中来到弘德斗技场，来观赏今天的灵师战队单人对抗赛！今天，我们带给大家的，是苍灵学院一队与神箭门一队的比赛！”
“什么？”王赫皱起眉头，“他们是神箭门的人？”
叶恒远不解地看向王赫。对于一直在学院里学习的他来说，苍灵城内和周边的各大灵师门派对他来说还是未知数。至少是实际生活中的未知数。
“恒远哥，”薛梦怡说，“神箭门是位于苍灵城东北部的广平行省的一个门派，最擅长各种弓箭、弩箭和机关的使用。其门下弟子基本都拥有弓弩之类的远程攻击型武灵。”
“对。他们的特长是远程攻击。”
金博听见薛梦怡的话，立刻转过头，面对叶恒远。
“这个门派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于对中低阶灵兽的捕猎。他们派弟子来这里比赛，一定是为了锻炼弟子们的近战和单挑能力。”
“本场对抗，双方最大出场人数为，五人。”
裁判提高声音，让全场所有人都听清，随即把目光投向两支战队的成员。
“对战即将开始。有请双方的第一位选手上场。”
神箭门一队的带队教官抬起手，用力拍左侧的板寸头壮汉的肩膀，示意他上台。板寸头壮汉一跃而起，大步向前，脱下上衣外面的罩袍，随即一步跃上擂台。从体格上看，他的体格比王赫要小一号，没有魁梧到吓人的地步。
“恒远，”金博抬起手，向擂台一指，“上吧。”
“是！”
叶恒远径直从椅子上站起来，攥紧双拳。
“加油，恒远哥！”薛梦怡同样从座位上站起来，握紧小拳头。
“加油，叶兄。”冷寒的语气仍然淡如寒冰。
“加油，小远。”雷曦的语气变得很柔和。
王赫和其他学员都没说话，只是用鼓励的目光注视叶恒远。唯一没有任何表示的，是田壮。他故意把肥硕的大脑袋扭向别的地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叶恒远快步走到擂台前方，纵身一跃，跳到擂台上，与板寸头壮汉面对而立。两股气势同时从两个人的身上释放出来。
叶恒远眯起双眼，仔细地感受对面的壮汉的气息。他能感受到，这个壮汉是和自己一样的二阶灵师，却无法感受出他的具体修为。更重要的是，这个对手的气息是飘忽不定的，时强时弱，就像是厨房里传出的袅袅炊烟，看似有形，实乃无形。
难道……这个人是虚无属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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