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荠菜的美女

周末,吃过早饭,我们一家人驱车去蜀山森林公园赏花。

西府海棠、东京樱花、紫荆、暴马丁香、山桃开得正好;紫叶李、梅花却早已开败;白雪似的花瓣在风中徐徐飘落,遍地都是。

草坪上,很多人在玩耍;三片叶子的白车轴草长得很茂盛,这里一片,那里一片,绿油油的;婆婆纳正值花期,淡蓝色的小花朵娇小可爱。

一位长头发,身穿烟灰色连帽T恤、浅蓝色水洗牛仔裤的美女戴着一副白色手套,拿着一个小小的工具蹲在地上挖荠菜。我看了看脚下,有不少荠菜,但都开着细碎的白色花朵,弯腰拔起一棵看了看,又瘦又老,已经不能吃了。

这位美女却挖到了很多鲜嫩的荠菜,面前的方便袋里已经装了多半袋。她用工具仔细地拨着白车轴草,扒拉不了几下,就能挖到一棵又嫩又大的荠菜。

我对她快速识别荠菜的能力很感兴趣。

在农村菜地里生长的荠菜,我总是可以一眼将它们认出来,因为周围都是家种的蔬菜,掺和不了。在长着杂草的草坪上,让我找荠菜,就很困难了。开了花的倒是很好认,但是这种大多已经变老,不好吃了;没开花的荠菜,跟蒲公英的幼苗、还有另外一种草长得特别像,我总是会搞错。我常常用闻的方法识别荠菜,每挖一棵,都要放鼻子下仔细闻了又闻,直到闻到一股清香的荠菜气息才放心。

我很感兴趣地看着她挖荠菜。

她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一开始我没看清她手里是什么工具,只知道是又细又长、银白色的金属。她找到荠菜,很灵巧地将工具斜插进泥土,直达荠菜根部,另一只手轻轻一拿,荠菜就从草丛里分离出来了,轻轻抖落泥土,再放进方便袋里。

我问她用的是什么工具,是否是专门买来挖野菜的。她将工具在手里调个头,亮给我看。原来是一只汤勺,她用的是勺把。

“我看到这有荠菜,在包里翻翻,找到了这只汤勺,就拿它当工具了。”她解释说。

我向她请教如何区分荠菜和杂草。她挖出一棵荠菜,递到我手心上,耐心地教我辨认。我现学现用,直接用手去拨草丛,每拔起一棵,都要问她一下,“这个是不是?”她说是,我才将荠菜递给她。她把荠菜装到袋子里,我继续找。

对于开花的荠菜,我以为我已经很熟悉了,不会搞错,没想到还是误拔了一棵草,猛一看,开着跟荠菜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小花。她仔细地指给我看不同之处。

孩子们见我在跟陌生阿姨讨论荠菜,也好奇地跑过来,找来小树枝撅。昨夜刚下过一场春雨,被滋润过的泥土特别松软,很好撅。他们撅到了荠菜,就拿给阿姨看,“这个是不是的?——这个是不是的?……”小孩子学习能力强,认了几下,就会了,自己跑着去找,挖到了,高高兴兴地交给阿姨。

我问她挖这个是不是做饺子。她说不是,吃野菜最好是少油少盐,不然就会破坏其中的营养。她说她一般就是放在水里淖一下,放很少一点油和盐就吃了。

她说因为发生了病毒的事,她特意找了一位将近九十岁的老中医咨询,老中医说野菜生长在户外,吸收了充足的阳光雨露、泥土里丰富的矿物质,有利于人体消化,提高免疫力。于是,她就来挖荠菜,这个春天,她已经挖过两次了。

我留意到素面朝天的她气色很好,皮肤湿润、紧致,且有光泽,像是阳光下吸足了水分的新鲜小草,又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花骨朵。她脾气温和,说话不紧不慢,有一种恬静优雅的气质。

从她的话语中,我能判断出她读过不少书,懂不少中医和养生知识。

我问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她说自己开公司,人力资源方面,还在创业阶段。这让我多少有点惊讶,作为一个创业期的年轻老板,能有这种闲适的心境,让我心生敬佩。当然,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她掌握的养生知识,她说她在读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读的是文言文原版,不怎么喜欢翻译版本。她说她想多了解一些中医知识,对自己和家人的健康都有好处。她说她妈妈胃不太好,她看到有什么食物对消化有帮助,都会弄来给妈妈尝试一下。另外,她还喜欢读《史记》,觉得那些历史典故很有意思。

她挖累了,打算坐在草坪上歇歇,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已经拆过口的白色的顺丰快递纸袋,用手慢慢将其撕成两半,边撕边说:“把这个垫在地上,咱们坐一会儿吧。”我赶忙说别客气呀,我不坐。她还是坚持撕完,自己垫一半,将另一半也在旁边的草地上铺好。

孩子们挖了一棵又一棵,每挖到一棵,都兴致勃勃地跑来找“阿姨”,将荠菜交给她。

见孩子们挖得很高兴,她提起面前的荠菜袋,朝我面前一伸,说:“既然孩子们喜欢,这个就给你们吧。我已经吃过两次了,没关系的。”我们好几个人合作,这一会儿也没挖多少,她这半袋估计已经挖了很长时间了。我肯定不好意思要啊!坚决推辞。她又诚心诚意地让了两次,见我还是不好意思要,才作罢。

我家二宝见她用那小勺子怪有意思的,就跟她说:“阿姨,我这小棍子不好挖。”她一伸手,把小勺子给二宝,让他用这个去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只叠得整整齐齐的方便袋,展开来交给他,说:“这个袋子就给你们了,把你们的劳动成果都放在这里面,带回家。”

我奇怪她的背包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袋子,就特别留意了一下,是超市里购物的保鲜袋,已经用过,上面贴着标签,写着“白萝卜7.9”。

她跟我家大宝聊天,问她都读了什么书,告诉她要多读有用的书。听大宝说在读《红楼梦》,还读过外国文学作品,比如《绿山墙的安妮》。她不紧不慢地赞扬:“嗯,很不错。”

二宝喊我帮他拿着袋子,他来挖荠菜,他小声问我:“妈妈,你认不清荠菜,是不是没有读过阿姨说的那书——《伤寒杂病论》?”

我说:“是啊,你看,阿姨书读多了就是有好处吧。”

走的时候,孩子们都特地跑过去,亲亲热热地跟“阿姨”说再见,好像已经认识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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