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在春天》

《食在春天》2020.3.20

人和食物，都是时光匆匆，四季的变换在山野田间被体现的淋漓尽致。雨水节气后，各式的野菜，悄悄然都萌生出旺盛的绿意。春天，从四野泛起的气息就能嗅得出来，而这浅草青青的三月天，更是食鲜的时节，春天的餐桌上，有其他时节不能比拟的亮点，那就是食得野趣的欢畅，各式野菜有序登场，它们会被我的母亲在公园散步的时候慧眼选中，采摘回来，春天里的母亲，在看到野菜时的欣喜，不亚于雀跃的孩童。每当看到母亲采摘野菜的时候，总是无端地想到《诗经.关雎》中的“参差荇菜，左右流之”这么一句。这句描绘女子在灿烂的春光中欢心愉悦采集野菜的景象，总是让我充满无限遐想。更多的时候，母亲是从路边小贩那里，买些田间地头的新鲜野菜。按着时间节点，给我们体验食鲜。春天的餐桌上，被母亲操持的，一切都是鲜的，嫩的，都是春天里稍纵即逝的极致美食。簇簇野菜，恣意蓬勃，那被母亲采摘或者买来的芊芊野菜，实则就是那满园的春色，春色三分：一分入眼，一分入口，一分入心。

      让我最早能感到春天气息的食物，是母亲用荠菜包的饺子，每每吃到荠菜饺子的时候，那就是春天食单的开篇。荠菜鲜美，烹制时可荤可素，母亲在包荠菜饺子时，一般都会做荠菜鲜肉和荠菜鸡蛋两种馅，一荤一素。荠菜鲜肉，自然不必多说，这算是黄金组合，荠菜沸水汆烫，过凉水，拧干水分，新鲜的猪肉两分肥肉八分瘦肉，粗斩细剁，剁肉时，顺便扔一小块姜进去，剁碎成蓉，跟肉搅在一起，再淋点香葱泡的水，剁至有黏性，便放入切碎的的荠菜盆里，加入些许的调料，调料必是越简单越好，只佐以细盐，淋入一点香油，母亲是不会往里面放什么蚝油，鸡精之类的来提鲜的，在她老人家的心里，荠菜食得就是一个“鲜”字，任何多余的调料都会影响荠菜本身的味道。素馅的荠菜鸡蛋饺子，母亲有她的独家秘方，母亲会取来一小把粉丝，用油炸制一下，然后剁碎，拌入调好的荠菜鸡蛋里，炸过的粉丝，合着荠菜鸡蛋，被包成饺子，入锅煮熟，一口咬开饺子，荠菜和炒鸡蛋的鲜美自然不必多说，最为独特提味的反倒是那粉丝，煮熟的饺子里，粉丝透亮软糯，因为吸收了荠菜的汁水还有鸡蛋的鲜味，整个饺子吃起来，有一种特别的口感，就是那种幸福的味道。我会在吃荠菜饺子的时候，开心地闭目遐想，莞尔一笑，因为我知道与春天邂逅的除了扑面而来的春之气息，还有一年一度陌上山野间的芊芊野菜，接下来一系列的野菜便会粉墨登场。

        白蒿，榆钱，苜蓿芽，马兰头，香椿，灰灰菜，面条菜……依次会被母亲烹制成美食。母亲会在三月间里，买来白蒿，放入红枣煮水让我们喝。更多的时候，白蒿会被母亲拌入面粉蒸制成白蒿麦饭。白蒿洗净，一定控干水分，先淋入一点食用油，搅拌均匀.然后拌入干的面粉，蒸制的笼屉，最好用竹制的，能散湿气，不易凝结成水滴，糊塌了要蒸制的白蒿。旺火，水开后，笼屉里放入抖散的白蒿，蒸二十分钟，出锅时，再次抖散，放点切得细碎的小香葱，一点盐和辣椒粉，烹入热油，香味瞬间被再次激发出来，吃的时候，再淋入一点点生抽香醋，举箸未尝间，已然感受到那醇厚入口的香。

      春天的食单里，最少不了的是马兰头，不论是做成凉菜还是入汤，都是异常鲜美，独得野趣。马兰头拌五香豆干，那是春日里家家都会吃的美食，母亲却还会用马兰头做汤，姜切成极细的丝，放入锅里，锅内加入适量的水，放一点研磨的白胡椒颗粒，点火后炖煮片刻，这时取几个口蘑切片也放入锅内，煮至口蘑变软，汤声鼎沸时，把洗干净的马兰头也放到汤锅里，汤再次煮开就熄火。盛入汤碗里，只需一点细盐吊味，入口便觉是人间美味。看着我们大快朵颐地吃着，母亲会心满意足的笑着……因为，我们吃着母亲烹煮在春色里的饕餮盛宴，一不小心，我们就咽下了整个春天。

      春日里的餐桌，总是值得令人期待。“不时不食，食在当令”，母亲会根据时令给我们烹制美食，苜蓿麦饭，香椿炒鸡蛋，油炸榆钱，炝拌蒲公英，马齿苋摊的薄饼，水芹菜，萝卜苗，枸杞芽，各种新鲜萌发的嫩叶，都会在日复一日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里，薪火相传，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母亲用她春天的食单告诉我们，春天的灵魂是那绽放在田间陌上的野菜。野菜仅得土的滋养和雨水的润泽，在冬季蛰伏而居，看起来，各式野菜卑微柔弱，却拥有着经年轮回的顽强生命，如此居于贫瘠的安守，回报给我们的，却是盼了一个冬季的绿意盎然，如此丰盈饱满，慷慨的回报，这其实就是希望。人生的冬天或许有时也黯淡沉重，那就在蛰伏之时，蕴藏能量，总也能盼来个希望，在春风化雨时，迎接我们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