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记忆7:那座山 那些人

        我的家乡是有名的苹果之乡,而最早让家乡的苹果驰名中外的,是寺河山上的园艺场。

        园艺场建于1956年,当时的寺河山是一座荒山,偏僻荒凉,道路不通,人烟稀少,常有野兽出没。那时,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寺河山,人如燕,春来秋去冬不见。”就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园艺场招来第一批工人,开始了荒山建场,我的父亲是场里的第二批工人,母亲是第一批招来的五名女工之一。

        建场之初,条件十分艰苦,父母和场里的叔伯阿姨们住的是窑洞或简陋的窝棚;没有通向山外的大路,树苗是工人们踩着杂草丛生的山中小径,一捆梱从山下背上去的。直到我有五六岁有记忆的七十年代初期,我们家和场里大部分职工家一样,还住在简陋的窑洞里。

        但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父辈们克服种种困难,一点点改变着这座荒山!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父母和场里的叔叔阿姨每天都在不停地忙碌,挖坑、种树、除草、打药、施肥——他们辛勤的汗水,换来了不起的成就!

        荒山坡上种满了一排排不同品种的苹果树,漫山遍野郁郁葱葱;到了秋天,果香满山飘。因为苹果味道美、色泽好,开始远销国外。上世纪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场里生产的苹果为家乡的经济带来很大的收益,外贸公司的主要业务就是苹果外销,寺河山也声名远扬!

        后来,生活条件逐渐改善,在我上小学二年级时,我们家搬到场部附近的西村,住进了瓦房。

        当时,西村有四排瓦房,共30间,住着十几户工人家庭。每家三四个孩子,我从此也多了很多同龄小伙伴,有着银铃般歌喉的秋,聪明伶俐、学习成绩优异的雪儿,文静懂事的珍,还有勤劳能干的秀儿和小玲。

        除我们兄妹几个在山下的奶奶家上学,村里的孩子们都在场里的子弟学校上学。我曾去过子弟小学玩,小小的一个院子,因为学生少(每个年级仅六七个学生),实行复式教育,一三年级在一间教室,二四年级一间教室,五年级是单独的教室,两位教师教全部课程。

        子弟中学则设在较远的村子里,那是几个山头上唯一的中学,周围十几个村的孩子翻山越岭,来到这所中学学习。孩子们学习刻苦认真,也很聪明,大多数成绩优异,邻家的小弟弟曾在中招考试中考出全县第三名的好成绩呢!

        而且山里的孩子很懂事,常常帮父母干活,如挖树坑,树下除草,收摘苹果等。有时没有可以帮上忙的农活了,大家自觉找点事做,比如去山上捋洋槐花去卖,来贴补家用。年年春天花开的时候,每个孩子拿个麻袋,相约上山捋槐花,漫山遍野的歌声和笑声,至今都是愉快的回忆!

        冬天,唯一的水龙头有时冻了,水很小甚至停水,家家户户的孩子拎着个桶,在水龙头前排着队等,等的期间大家玩游戏,玩得满头大汗,水龙头旁边空地上,孩子们的嬉戏打闹声和大人的聊天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几位大点的哥哥姐姐已上了中学,那时学校经常排文艺节目,邻居家的哥哥姐姐几乎都是校文艺队的骨干。《朝阳沟》是当时学校最流行的剧目,银环的扮演者就是隔壁家的梅姐,她人长得漂亮,嗓子也好,而且活泼开朗,走到哪里,她的歌声就飘到哪里。

        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还有邻居家的叔叔阿姨们。陈叔叔高大英俊、性情爽朗,最令人佩服的是他脾气特好,对优雅文弱的陈姨体贴呵护,他家的几个子女学习成绩都很优秀,后来也最有出息;康叔和康婶仁厚善良,人缘特好,家里非常和睦;宁叔叔开朗健谈,宁婶贤惠勤劳;赵伯伯谦和儒雅,伯母则直率能干;王伯伯总是衣着整齐,气宇不凡,他对子女要求很严格,王婶却慈眉善目,总是笑眯眯的;周叔叔和周婶吃苦耐劳,沉默寡言,家里的几个男孩子总是很淘气;孙叔叔在妻子因病去世后,独自照料着几个孩子,十分辛苦;卢伯睿智淡泊,伯母随和开朗,待人一团和气-----

        留在我记忆深处的还有一群人——同样为园艺场的发展做出贡献的知青们!听父母讲,从六十年代末起,陆续有几批来自不同城市的知青们在园艺场工作过,短的有一两年,时间长的达十年之久。

        初来时,他们还不到二十岁,最小的可能年仅十五、六岁,在家里是从没吃过苦的孩子。从繁华的城市来到荒凉落后、交通不便的深山,他们茫然失措,除了繁重艰辛的劳动,他们要克服的还有内心的无助与寂寞,以及对家人无尽的思念。

        大多数人有过委屈流泪的时刻和尽快离开的想法,但擦干眼泪之后,他们逐渐适应了大山里的生活,和工人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皮肤经凌冽的寒风变得粗糙,手上磨出厚厚的茧子。

        并且,这些年轻人活泼快乐的天性,给沉寂的大山带来欢声笑语。我家隔壁的几间房屋,起初就是最后一批知青们的集体宿舍。记忆中的哥哥姐姐们每天都是快快乐乐地背着锄头去地里干活,繁重的劳动对他们来说已习以为常。晚饭后的小屋里,常常是歌声笑声一片,他们,已经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了!

        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我度过了青少年时代的每个寒暑假。清新的空气,烂漫的山花,果园里的追逐打闹,充满情趣的生活给我留下难忘的记忆。

        后来改革开放以后,家乡大力发展苹果种植,场里不仅为一个个乡镇提供优质树苗,职工们也分头去传授苹果栽培技术,指导很多乡村建起一个个果园。

        到了八十年代中期,在原来以发展农业为主的家乡,苹果种植迅速发展起来,成为支柱产业,带来了丰厚的收益,和苹果相关的产业这些年来也解决了很多人的就业问题,苹果品牌享誉全国。

        三四十年过去了,随着社会的变迁,一度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大山,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几年前我曾带着孩子重访西村,一排排瓦房很多已倒塌。父辈们都到了七八十岁的年龄,他们衰老了,年轻时重体力的劳动,使得很多老人都落下重疾。后来,有的老人离开了大山,随子女在城里安家,还有一些老人依然住在寂寞的大山里。

        近几年,陆续有老人离世,在经济高速发展的社会中,很少有人记得这些默默无闻、曾经为家乡的苹果种植事业做出过不凡贡献的老人,然而,大山不会忘记!

                                            2013.2.12

注:原文写于八年前,2016年,曾以梅子的笔名发在家乡原创公众号。

后记:

        文章写于八年前,近几年,家乡苹果品牌加大宣传力度,对苹果基地十分重视,经过改造完善,果山重现生机。

        西村和场部东村建成“苹果小镇”,修了公园,建起广场,还有博物馆,研学基地,多次组织过“苹果花节”等大型活动,吸引八方来客,逐渐成为一个集苹果采摘、旅游、研学、文化教育为一体的“花果山”。

        愿我的家乡越来越美丽、越富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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