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偌大的金府因为仆从逃离了金府,四下无人,显得阴森森的。
金府主房内。
梳妆台被洛南肖挪动了位置,使桌上铜镜正对着床前尺余的位置。
铜镜呈八角,刻画着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卦符文,若是将铜镜放在光下,便可见到铜镜上隐隐有水波流转,好不神异。那铜镜已经被洛南肖换成了八卦镜
铜镜内突然射出一道摄鬼光束,正照在床前位置。
光芒照射的位置,有一个白色身影正在白光中挣扎。
光束强迫女鬼现身,那女鬼身上好似烧灼一般散出白气,女鬼痛苦扭动,想要突破光芒的束缚,却又被光束一次次拦截。
那女鬼正是白日内出现的“金铃瑶”鬼魂。
洛南肖身形出现在房间内。
“金铃瑶”回过身来,身形闪烁不定。
“贼道士!我相公呢?你对我相公做了什么!”
那女鬼口中喝骂道,虽是金铃瑶的声音,却尖锐许多。
洛南肖一手搭在八卦镜之上,体内真力流转,顺着手掌灌入其中。八卦镜所发出的摄鬼光束不再摇晃,“金铃瑶”的身形也稳定了下来。
洛南肖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称陈大人为相公?”
那女鬼面容苍白憔悴,语调低沉道:“吾名金铃瑶,是陈郎的妻子,我本在家中等待陈郎,可没想到,昨日早上醒来,我就觉得身上好似火烧一般的痛苦,等我再醒来时,我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我的身体却竟然还能活动,一定是有妖怪害死了我,扮作了我的样子,顶替我的身份,要加害我相公,还请道士救我相公啊。”女鬼恳求道。
洛南肖面露难色,他已经用法术看过,那金铃瑶确实是人身无误。可人的肉体离了魂魄,自然是无法再进行行动了。如果面前的女鬼真的金铃瑶的魂魄,那肉体是如何行动的呢,莫非是魂魄分离?才导致了金铃瑶行为失了理智。
正当洛南肖危难之际,房门却被推开,却是陈屿,金铃瑶跟在陈屿身后一同进了房间。
陈屿见到那女鬼已被束缚住,即刻大声说道:“道长神通,已经拿下女鬼,还请道长动手!”
那女鬼见到陈屿,身形摇动,身躯向往陈屿方向走动,却被摄妖光芒所限,身体与光芒边界碰触地方,传来烧灼般的滋啦声响,并伴有白色烟雾升起。
“陈郎,是我,我是铃儿呀。”
女鬼神色激动顾不得痛苦,一次次想要突破光芒限制,却始终无功而返。
陈屿大喝道:“住口!你这恶鬼,铃儿分明就在我身后,你为何要冒充铃儿身份,你今夜潜入我房内,是何用意!是不是要害我夫妇二人的性命!幸亏道长神机妙算,早就料到你今夜会来此,否则恐怕我性命难保!”
“相公!相公!我怎么会害你!我是要保护你,你身边那个我一定是妖怪!”那女鬼想要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道:“相公,你看这铃铛,这铃瑶乃是我十六岁生辰时。。。”
女鬼伸手想要从身上解下铃铛,却不想手指挥动,那铃铛好像没有实体一般,手指从铃铛上穿了过去。
女鬼面露焦急,苍白的额头皱在一起,手指一次一次的尝试,可始终没有办法握住铃铛。
洛南肖出声提醒道:“那铃铛是你念力所化,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应该是摘不下来的。”
女鬼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十六岁时,你去伽门寺求来了两个铃铛,你亲手将这个铃铛系在我身上,你说这个狭长好看的佩戴在我身上,另一个笨重些的则有你戴着,你说每当你想我的时候,你就会摇摇这个铃铛,每次我听到铃铛声的时候,那就是你在想我。因为每次晃动铃铛,就能想起我的名字”
“那时候我父亲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我们只能私下偷偷见面,每次我听见铃铛的响声,我就知道是你来找我了,我就偷偷溜出门去,到后墙外去找你”
“我们成亲时,你将两个铃铛系在一起,挂在床边,你说,两个铃铛不用分开了,我们也不用分开了。直到你上京考试,才将这两个铃铛又取了下来。这三年来,我一直将铃铛戴在身上,我走路时,吃饭时都会刻意摇响铃铛,这样你就会经常想我。相公,是我,我是铃儿呀!”
洛南肖眉头紧皱,自己实在是无法判断究竟谁是金铃瑶,正想向陈屿询问。
却见陈屿额头上已经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洛南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陈屿已经冲了上去,口中大声喊叫着,手中握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桃木剑,将剑尖撞向了被摄鬼光束拘束住的女鬼。
桃木剑破体而入,穿过身体,剑尖在女鬼身后出现。
无论是洛南肖还是白衣女鬼,显然都没有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刹那间场面陷入沉静,剑身刺入身体的伤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只有缕缕黑气从伤口处溢散。
想必是这桃木虽是有辟邪之用,但是陈屿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找到品质优良的桃木剑,加上不懂使用方法,故此没对女鬼造成多大的伤害。
陈屿松开手,颤颤巍巍的向后退去,口中喃喃道:“你是个妖怪!是个妖怪!”
陈屿推开,桃木剑却是留在了女鬼体内。
那白衣女鬼突然仰头大吼,声音凄厉异常,满头长发也随之飘舞,周身阵阵黑气围绕。
桃木剑开始震动,随之从女鬼体内被排斥了出去,弹射而出,剑柄正打在陈屿胸膛上,陈屿身形向后飞去,撞在梳妆桌子上,将桌上的八卦镜打翻在地,陈屿也晕了过去。
霎时间屋内光芒不再,鬼气大作!
女鬼疾冲而来,洛南肖急忙掏出雷鸣符,正欲灌入灵力。
身边却传来一阵声音,是一阵哭声?
开头瓮声瓮气,就像一个小孩在哭泣。随即却成了连续不断地高声长啸,声音凄厉,惨绝人寰。
声音尖锐刺耳,洛南肖只觉一阵头痛,好似有人在用锥子刺入自己脑袋,不断扭动。又好似被什么东西不断拉扯,疼痛欲裂。
那叫声的来源是金铃瑶!
此时的金铃瑶趴伏在地上,四肢着地,突然弹跳起来,右手,不,右爪一挥,将白衣女鬼击退。
金铃瑶眼眶中的绿色逐渐蔓延,占据了原本宛如黑珍珠的瞳孔,瞳孔形状也变得狭长,在黑暗中发出绿色荧光。
洛南肖此时终于意识到这几日的金铃瑶像是一个什么野兽。
是一只猫!
金铃瑶口中不断发出诡异猫叫,与那白衣女鬼扭打在一起。
洛南肖不再迟疑,雷鸣符在空中引爆,一道霹雳出现在屋檐下,霎时间屋内明亮如昼。
女鬼与金铃瑶各自发出一声惨叫,二人身形分开。
女鬼没了金铃瑶的阻拦,身形一闪,便逃离了房屋。
金铃瑶回到陈屿身旁,慢慢伏下身子,守在陈屿身旁,警惕的看着洛南肖。
陈屿昏迷在地上,但是呼吸均匀,并无大碍。
洛南肖急着去验证心下的猜测,加上他一走近陈屿,金铃瑶便对他龇牙咧嘴,做出攻击的架势,洛南肖无法接近陈屿,也只好将陈屿放着不管。
洛南肖快步出了房间,径直向吴妈房间走去。却在院子内看到了一脸焦急,正在园中来回踱步的吴妈。
主屋内女鬼与金铃瑶闹出的动静都快要将房顶掀了,吴妈在屋内踌躇良久,还是放心不下,决定过来看看。
洛南肖见到吴妈,立即问道:
“我记得,昨日有提到过,贵府夫人可是养了一只名叫小黄的猫”
吴妈回答道:“嗯,是的,我将它埋到了后花园里。”
“快,立刻带我去!”
洛南肖与吴妈来到后院一颗柳树下,树下有一块土颜色与周围不同,明显是近几日才有翻动的痕迹。
洛南肖顺着新土痕迹将土翻开,不一会,便挖到一个尺余见方的,雕刻着梨花花纹的木匣子。
吴妈急道:“就是这个,我用这个木盒装的小黄。”
洛南肖将木匣子从土里拿了出来,打开盒子,可是盒子内却空无一物。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将小黄放进去了呀。”吴妈捂着嘴叫道。
洛南肖闭上木盒,沉吟道:“应该是被人拿走了。”
“可是谁会偷一具猫的尸体?”吴妈疑惑道。
洛南肖沉思了片刻,一言不发,拿着盒子朝主屋走去,吴妈赶紧跟了上去。
进了主屋,金铃瑶此时已经坐在了地上,陈屿仍然昏迷着,头枕在了金铃瑶腿上。
金铃瑶低着头,一只手扶着陈屿的脑袋,另一手指轻轻拂过陈屿的眉眼,手指轻柔,害怕惊醒了陈屿。
洛南肖走到金铃瑶身前,将手中木盒递到金铃瑶面前,金铃瑶看了看木盒,将视线移动到衣柜的位置。随即又将注意力收回到了陈屿身上。
洛南肖打开衣柜,从中又取出一个狭长的红木盒子。其中,正趴着一只黑猫。犹如睡着了一般趴在盒子中。
那猫身体上毛色泾渭分明,身侧宛若有一条河流将身体分外上下黑白两部分,上为黑色,下为白色,就连尾巴上的毛也被这条河流一分为二。
脑袋上也都是黑色的毛发,唯独眉心处约有一指宽高的白色毛发,而这白色的正中间,仍是一点黑色。
洛南肖将猫尸放回盒中,叹道:“此猫非凡间之物,乃是异种,我也只在书上见到过记载,此兽名为彼岸玄幽,乃是阴间之兽,相传此兽每日都会守在阴阳之分的三生河畔,日日向阳间张望,口中发出宛若婴儿啼哭的叫声,相传这叫声可摄人魂魄,途径三生河前往葬王殿的阴魂,若是听到了此兽的叫声,便会阴魂震动,跳下河去,顺着河流流入归谷,经过三生河的洗礼,就将前尘往事都忘去”。
“不知此兽为何会出现在阳间。”
金铃瑶仍旧低着头,手指划过陈屿五官的轮廓,低声说道:
“我也不想这样的,他今日回到家中,可我前日死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彼岸玄幽,我只是他家养的一只叫做小黄的猫,我自打有意识起我就跟着他,对于你们人来说,是十几年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却是一辈子,我前日死的时候,我只知道,我要见他,无论如何,我都要再见他一次。”
“所以你便侵占了陈夫人的肉身,将她的魂魄赶了出去,凡人的魂魄离了肉身受不了阳间罡风吹拂,立时就将一点灵明吹散,变成了鬼魂,而她乃是六月初六之日出生,故而成了阴魂也比一般常人去世后要厉害一些,这才可以在白日显形,搅得大家鸡犬不宁。”洛南肖沉声道。
“就是你!就是你!你害死了小姐!你这个妖怪!”吴妈听到此处,已经是泪流满面,几步就迈向小黄身前,一巴掌扇了上去,却被洛南肖拦了下来。
“小姐。。。小姐。。。”吴妈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死!我还没有见到他,我不想死!”金铃瑶,或者说小黄语气中带着哭泣,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低不可闻。
洛南肖走到小黄身前,蹲下身子,说道:“小黄,先让我看看陈大人的状况吧,若是伤了肺腑内脏,需要及时医治。”
小黄点了点头,洛南肖从小黄怀中接过陈屿,放在床上,诊了诊脉搏,又扯开胸前衣服。
“并无大碍,只是晕了过去,想必明日便会醒来。”
小黄走了过来,问道:“道长,那我?”
“等陈大人醒来,让他再做定夺吧。”洛南肖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
“我今夜可以留在这里吗?”小黄看了看了躺在床上的陈屿,向洛南肖恳求道:“道长,求你了,我想再看看他。”
洛南肖于心不忍,答应道:“我今夜会留在这里看着你。”
小黄不再言语,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陈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