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房间的。等回过神来,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去想为什么。
他并不认为乐霖和林夜梵能够在黑暗中将陆扬的手机转移进自己的房间,随后又出现在窗户边。停电的事情只有三个人知道。当时他们就商量好了,晚上纪言墨、陆扬和安沉坐着的位置都是事先定好的。一旦停电,只要纪言墨拿着手电光不动,安沉便可以根据灯光顺利拿到陆扬的手机,并且判断齐连房间的方向。虽然有些难度,但安沉原本夜视能力就强,下午没人的时候又闭着眼睛练习了许多次,对路线很是熟悉。
但是为什么,手机最后出现在了乐霖的房间里呢?
直觉告诉纪言墨,这一定是安沉做的,但是安沉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一些事情不对,比如,为什么那么巧就有了微弱的信号,正好在需要的时候,安沉拨通了陆扬的手机?假如当时没有信号呢?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还有……
就在纪言墨绞尽脑汁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落到了他的肩上,他险些叫了出来。
“嘘……是我。”是陆扬的声音。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纪言墨刚想问些什么,陆扬便示意他不要说话,让他站起来跟着他。只见陆扬故意在齐连的房门口重重踩了几步,微微提高音量,假装自言自语:“衣服倒是干得很快。这个烘干机挺好用的……”随后便拖着纪言墨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洗衣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和商量好的不一样?”纪言墨和陆扬一起蹲在洗衣房门后的角落里,四周漆黑一片。
“这位大老板太警惕了。大概是出事以后,他一直都是锁着门的,安沉打不开。”陆扬解释道。
可是,打不开为什么要放在乐霖的房间里呢?纪言墨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了用乐团的内部矛盾让他降低警惕。”陆扬回答。
“但是说不通啊……”纪言墨兀自摇了摇头。如果齐连真的是凶手,突然看到别人转移了证据,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安沉的这个做法很牵强。因为无论今晚成功与否,只要明天进行正式的搜查,齐连都要露出马脚的。为什么要急于在今晚呢?
“也许他心里有鬼。但今晚看到我们都怀疑乐霖和那位林小姐,他多少会放松一些。可能就会大胆地出来销毁证据……不,他一定会,否则就只能坐以待毙,等着明天的彻底搜查了。毕竟,乐霖的房间里是没有凶案的痕迹的。”
他真的会吗?陆扬说的倒是不无道理。纪言墨蜷缩在那儿,不再说话。黑暗中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等了好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
陆扬拽了拽纪言墨的胳膊,纪言墨猛地从困意中清醒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了下来,“啪”的一声打开了灯。
齐连进来了。
他没有留意到门后的异样,而是艰难地抱着手中潮湿的衣服和被单走向了烘干机。
“你终于来了!”陆扬先一步冲上前去抱住了齐连。他高大健壮,一时间,身材较胖的齐连挣扎不过。但被抓现行的人挣扎得极为猛烈。
纪言墨想帮忙,却愣愣站在一旁不知从何下手。
“把那些衣物拿走!”陆扬指挥道。
于是趁着齐连只顾挣脱,纪言墨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衣服和被单。
浅色的布料上留着淡淡的棕红色印记,看那边缘扩散的情况,面积不小。如果没有洗过的话,应该就是大片血迹了。
“愣着干什么?喊人!”
“快来人!抓到凶手了!”
纪言墨反应过来,一边喊着一边往外跑。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出现在了大厅。齐连终究是逃脱不了,被陆扬拿洗衣房的绳子捆了起来。
看着那些洗不干净的衣物,似乎一切都得以解释了。
乐霖最先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里。林夜梵默默靠在他身旁,悄悄擦着眼泪。两人都不再说什么,似乎也不需要他人的宽慰。
齐连一直沉默着,似乎想以此应对。
“齐董事长……为什么?”经历了这一番波折,乐清显得更加疲惫了。
齐连双唇紧闭。在场的人都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证据确凿,你也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了。”陆扬将那些染了血的被单和衣服铺在了桌上。
“我没有杀她。是她要杀我。”齐连盯着那些东西,半晌,终于松了口,“我是出于防卫。她自己拿着刀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的。我没想到她那么瘦弱……”
听齐连这么说,是苏瑶光打算杀她,却被他误杀了?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去杀你,那不是以卵击石吗?”安沉厉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藏在那里了……也许她疯了呢?”齐连的情绪很激动,也很愤怒,就像真的是苏瑶光故意找他麻烦一样。
“不,你一定知道。”陆扬却冷静得很,说起话来就像事先背过台词一般。
“你什么意思?”
陆扬冷冷地看着他:“那天你听说苏瑶光出现了,为什么让你的保镖追出去?真的是她要去杀你吗?我看,你不仅认识她,和她还有很深的渊源。”陆扬的语气越发阴沉,面色也越来越恐怖。
齐连大概是被吓住了,脸上的愤怒褪去了一半,转而多了几分恐惧:“不认识……”
还没有等陆扬再度逼问,安沉便接道:“恐怕她小时候你就认识了吧。你杀害苏家夫妇伪造事故的时候,难道不记得他们还有个女儿?”
“安沉,你的意思是……”乐清显然也处于惊愕之中,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段过往。
“你就是当年苏家的那个小助理,对吗?”安沉步步紧逼,“你可以否认,但一切都是查得到的。可能当时你也忘了苏家的小女儿,但她可没忘了你。”
“你又是什么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也是苏家的人。”
安沉是苏家的养女没错,但她说她从来没有参与苏家的事务。纪言墨很好奇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但大概这个心理战起了作用。齐连犹豫了一会儿就退缩了,只说:“几天前我收到了恐吓信,所以我才随身带着保镖。”
“威胁你的人是苏瑶光吗?”陆扬问道。
“署名是苏瑶光。但……但是当时我不知道她是乐团里的人。”
“所以,当你在这里听到她的名字以后,你就让保镖追了出去?你想抢先一步下手?”陆扬的声音越来越冰冷。纪言墨看他背在身后的拳头,越握越紧,就像……
就像把谁的脖子握在手里一样。
“我只是让他去看看,没打算杀人!”齐连像是彻底崩溃了一般,“我没有杀她!我有钱有势,我受到威胁,让保镖去看看有错吗?我怎么知道……张虎会一去不回?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会在晚上拿着刀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一定是她疯了……”
“你杀了她,却还要污蔑她吗?”安沉摇了摇头,纪言墨看到她眼里闪着泪光。
“我有证据!那封信……”齐连说了一半,又不说了。苏瑶光的恐吓信,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上面也一定写了齐连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所有的秘密,只要深究,都能找到真相。他不敢交出来的。
“我没有打算杀她!都是意外。何况……何况我的保镖也死了,你们忘了吗?”齐连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
“你杀了他灭口。”陆扬盯着他。
“我没有!”
这是齐连最后的反抗。随后他再也没有开口。也许他觉得,沉默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齐连真的杀了他的保镖灭口吗?纪言墨揣摩不透。他既然连自己的恩人都杀过,杀一个保镖灭口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张虎也是个训练有素的保镖啊。就算毫无防备,黑暗中会轻易被齐连按在湖里淹死吗?
算了,交给警察吧……事情走到这一步,纪言墨已经无力多想了。
这一夜,所有人都守在客厅里,半睡半醒,艰难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