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健康,只是有点HIV病毒


我身高接近180cm,多年来游泳的体格、加上健身半年多的雕刻,使得身材还挺有看头。在夏天的室外游泳池,我穿着Arena超低腰的竞速泳裤来回游着,让太阳把我烤成巧克力色,牙齿虽然没有偶像明星白,但是阳光的笑容,惹得一些制作公司的朋友,一直怂恿我去拍广告。

知名大学毕业的我,退伍后很幸运地进入自己喜欢的传播界,工作近两年,累积了不错的经验、颇佳的风评,以及和同事间真诚的情感。在我们公司里,女性占大多数,她们总是调侃我说:“嘿!什么时候回心转意爱女人?记得来找我!”

没错,我是Gay,其实这没什么稀奇的,毕竟这是21世纪的台北,而且还是在这样的行业。除此之外,我还是个HIV带原者(即病毒携带者,编者注),这个身分就不是个轻易能坦白的符号了。请不用怜悯我,因为我的生活还是跟大家没什么两样,我正常起床刷牙、算准下车位置上捷运车厢、上班前先收朋友的mail、中午和同事烦恼今天要吃什么、下班后上健身房、和情人晚饭时讨论周末去刚开的Eden看看、洗澡时挤掉鼻梁旁冒出的粉刺、做爱时喜欢放Jazz、睡觉时只穿一件Calvin Klein的平口裤,我的生活一如平凡人。

大部分的人还是有着把HIV等于AIDS的刻板印象!就像B型肝炎带原者并不是就一定得了肝炎一样,我只是HIV呈阳性反应,这表示我的体内住着一种叫做HIV的病毒,如果HIV的数量在我体内持续繁衍增加,身体的免疫系统很有可能被HIV破坏,然后演变成「后天免疫不全症候群」,也就是AIDS。

没有免疫系统的身体,就像没有国防军队的国家,很容易就被攻占。听起来很可怕,但其实没那么可怕,谢谢何大一发明了“鸡尾酒疗法”,让感染者体内的HIV能被抑制住,暂时不再繁衍,不再侵犯体内的免疫系统。距离我发现感染HIV已经两年了,现在的我很健康,可能比大部分的人还健康。

两年前我得知自己感染HIV,但经过两年来每天两次的服药,医师说,HIV数目在我体内,已是目前医学可检测到的最小单位。我的主治医师说这样的数字很漂亮,我体内“几乎”没有病毒,只要我持续地服药,跟一般健康的人没什么两样。而也是这两年的认知、调适,我知道怎么保养我的身体,怎么强化我的免疫系统,我不是信奉教条的苦行僧,但相较于其它同龄的人,对于健康,我有着深刻的体验和认知。

请不要给我们过多的道德批判,“AIDS是同性恋的天谴!”“就是滥交才会得AIDS!”请不要赋予HIV道德惩罚的帽子,他不过就只是个没有思想的病毒,人类只是HIV的“宿主”。就算SARS比HIV更容易传染,大众会去谴责SARS感染者?会给SARS感染者异样、鄙夷的眼光吗?只是因为HIV是可以经由性行为传染的疾病,所以大部分的人总是以一种吊诡的眼光看待HIV病毒。

我几乎每三个月要去西门町性防所回诊,常常可以看到许多初诊的病友,不论是来抽血检验,或是有其它方面的疾病,他们总是眼神惊慌、答话急促、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其实在性防所里的医师、护士、义工一点都不会以异样眼光看待,但每个人心中那个根深柢固的阴影还是在。

也许是从国中开始,意识自己的性倾向,后来参与过同志运动,使我能比较不在乎面对其它不一样的眼光,外表看起来能比较坦然、自在。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能被当成“异类”看待,这种意识形态的恐惧标签,我们承担不起。

虽然HIV只会透过精液、血液、体液而传染,但大多数人的无知及不明就里的恐惧,让大多数的感染者选择隐瞒。曾经我是坦白的,我坦白告诉给较亲近朋友知道。在一开始面对所有未知的道路、恐惧时刻,是最需要朋友支持的,很遗憾地,不论直接、或是间接得知我感染的某些朋友,选择了沉默与忽略。

曾经我很不能释怀,我质疑的是,如果我今天感染的是癌症、或是肺炎,这些朋友会选择逃避来面对吗?后来,经过时间的冲刷,我渐渐明了,我没有权力要求别人比我更勇敢、比我更坚强,也许他们比我还恐惧,比我还害怕。

渐渐地,在HIV这方面,我开始不再像从小父母教导我的:“做人要坦荡荡,什么事情都要可以摊在阳光下。”我可以摊开我的过往情史、我的性倾向、我的家庭背景、我的观念思维,但只有这个项目是唯一的冲突矛盾,HIV是我内心藏着的一个大秘密,我没有把握每个人是不是能平等地看待这个病毒,我没有把握每个人是不是会八卦地传递出去。就算我按时服药,就算我把病毒量抑制到几乎消失的地步,就算我每次都很小心地做爱、保护对方,我还是没办法摆脱这种恐惧的标签。

根据官方数字,目前台湾HIV呈阳性反应的约有4500人(并非是现在的数据,编者注),如果包含还没浮出水面的感染者,实际数字还要更多。其中异性恋的感染人数1800位,略高于同性恋的1600位……这不是特定族群的天谴疾病。也许你的阳光好朋友、提拔你的上司、至爱的家人、很久不见的同学、那个没赶上公车的陌生人……其中就有人正和HIV奋战……

有人浑然不觉地任由HIV悄悄住入体内、有人正与HIV和平共处…也许他莫名沮丧、也许他还无法接受、也许他已经走了过来、也许他体验了生命的另一个层级……对我而言,曾经意识到距离死亡是那么地近,因此更加珍惜每一天,用心感受、用力体会生活的一切,不管是开心的事还是悲伤的事,总能体会些什么。

我们同样地活在这个城市里,搭一样的捷运,吸一样的污染空气,看一样的电视节目,只不过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些HIV。

(原文来自《台湾联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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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狠  编辑: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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