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是一只普通的乡村土狗。对于小说主人公来说,它却是一份难以忘怀的成长陪伴和精神寄托。
第四章
心中偶尔闪过的担忧很快被天空中刺眼的阳光驱散,淹没在游戏的快乐海洋中。
这里确实是一块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山峰不是太高,前方的视野极好,假如望远镜没坏的话,估计都能看到远处进村道路上骑着自行车人的模样。山顶上的一块空地被人平整过,周边还残留有堆砌的砖墙和石块,中间留有射击孔。据说,我那从未谋面的爷爷曾经带领村民,在这深山里打过游击战。但是,到底是打日本鬼子,还是打土匪,我一直都没有搞清楚。
“哒哒哒……”,“轰……砰……”在飞溅着唾沫星子的人工特效声中,我们匍匐在战壕里,朝着山脚下耕作的人猛烈地开火,谁曾想不管火力多么猛烈,都不能换回他们反击的一瞥。很快,我们就对这毫无反应的敌人失去了兴趣,于是便开始三人内战。
我们头上插着柳条编成的帽子,在山顶的草地上翻滚,在石头和树桩间来回穿梭。玉米棒子被来回投掷,小毛手中的红缨枪都能瞬间变成连发的机关枪,你就能想象战争的激烈程度。
山头的微风吹拂着少年额头的汗珠,疲惫的小战士打开随身的干粮沾着豆瓣酱,狼吞虎咽地品味那人间最美味的食物。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边转移到了西边的天际,按照原计划我们得胜利凯旋了。沿着山间的小路,我们一路小跑着向山下冲去。素不知上山容易下山难,好几次我们都因为刹不住车差点撞到路边的树干上。
好不容易到达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几个光滑的石头随意堆放着,估计是进山、出山的人在这里歇脚的地方。石头后面的斜坡上顽强生长着两颗松树,一颗歪着脖子伸向里面。精力旺盛的小毛拿着手中的红缨枪在松树枝上胡乱地劈砍着,在树杈上爬来爬去,把红缨枪架在两颗树枝上像个猴子一样荡来荡去,还时不时向我们做着鬼脸。铁柱看着好玩,用手边的石子砸向他,被他轻巧地一晃就躲开了。
“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迟了他们要到处找我们了!”看着渐渐落下的太阳,我内心泛起了一些担忧。
“好吧,我们走,别再闹了。”铁柱一声令下,起身拿着他的狙击枪向山下走去。
“咯啪!”就在我和铁柱走出不到十米远的时候,只听一声清脆的树枝断裂声传来。我们赶紧往后看去,松树枝上的“小猴子”已经不见了,深沟里传来一声撕心的哭喊声。
“小毛,你没事吧。”
看到我们围上去喊他,掉到深沟里的“小猴子”哭喊的更大声了。
这哭声震荡在山谷格外刺耳,我们生怕引来了野狼,劝他赶紧闭嘴。
铁柱和我一前一后,相互拉拽着好不容易爬到足有三米多高的斜坡下面,看到小毛痛苦地躺在地上,手擦破了皮,在不停地流血。
“我的脚好疼啊,呜呜呜……”小毛一边哭喊,一边用手捂着左脚脚踝。
我们把他手臂上的血迹擦干净,想扶他起来,可是没走两步他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脚断了,我要死了,呜呜呜……”
计划被打乱了,触不及防的突发事件让这支年幼的童子军陷入了恐慌之中。“怎么办?怎么办啊?”一向勇敢果断的铁柱也慌了神。
“我想爷爷啦!呜呜呜……”小毛的哭喊声提醒了大家,于是三个人商量后决定派我跑回村子报信,铁柱力气大些,搀扶着小毛慢慢往回走,等待救援。
分别之际,我在他俩期待的眼神中看到了四个字:十万火急!
暮色已经笼罩着村落,有几户农家的橘黄色电灯已经亮起,那影影绰绰的亮光让身处暮色中的自己更显孤单。恐惧、紧张、担忧……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在高梁上的土路奔跑,两旁的玉米林在晚风中发出瑟瑟的声响,一不小心踢起几块料姜石,我的心也随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不能哭,不能哭,要让陌生人看到小孩哭就完蛋啦!”想到阿婆每次在我哭泣时恐吓的话,我强作镇定,跑啊,跑呀,跑不动的时候就换做快走,眼睛始终盯着村落里那稀稀疏疏的灯光。
突然,我听到旁边传来一串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没等反应过来,玉米地里就串出来一个快速奔跑的黑影,我差点晕倒在地,心头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动物:野狼。
我就像在学习游泳一样屏住呼吸,那黑影在前面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来回晃动。突然,它向回慢慢地走了过来,我大脑一阵空白,随即浮现出电视中野狼撕咬猎物的画面。又想到了村里的一个长辈,据说他小时候被野狼叼走过,村民打着火把才从狼嘴里把他救回来,至今脖子上还留有一串狼咬过的印记。
恐惧,让呼吸长时间地暂停,也让意识迸发出求生的本能。我双手紧紧地拽住挎包,想起了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
那短短的十几秒,犹如过山车一般在我幼小的心灵上刻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当那慢慢走近的黑影突然发出“汪汪汪”的狗叫声时,我哭了,那是一种劫后重生的释放。真的,一点没错。不是“嗷呜、嗷呜”的狼叫声,而是“汪汪汪”的狗吠声,那是我听到的最美妙的动物叫声。尽管我还不清楚来者是否友善,但现在确定无疑:它不是狼,而是一只狗!
那是一只躁动的大狗,一会跑远一会又跑向我吼叫几声。虽然已经不担心被野狼吃掉,可是心头又萦绕着被野狗咬伤的担忧。好在包里装了一些吃的干粮,这是对付野狗最好的办法。果不其然,当这只野狗飞快地去追逐我扔到身后的土豆时,吼叫声暂时停歇了,我趁机拼命地往前跑去。
可是,狗很快又追上了我,围着我不停地打转,不时发出几声吼叫,声音里已经少了一些攻击的味道。我拿出包里的另一个烤土豆,掰成几小块,用来牵制这没完没了的陌生朋友。就这样,在野狗停停歇歇的追逐中,不知不觉间竟快到家了。
快到村子的半路上,前面几把亮着的手电筒向我的方向照射过来,那只野狗看到光亮便迅速窜到旁边地里,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