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说,历史是一小撮胜利人物的传记。因多数人总在劳碌耕作,为裹腹奔波,只有小部分人,才有闲心以家国天下为念,最终青史留名。
最近看许倬云先生的《从历史看人物》,这种感觉格外强烈。
但凡一个人,眼光总脱不开时代局限,所作所为,也是在时代大背景下达到个人最好。所以时代,在很大程度上,是决定个人发展方向的重要因素。
个人因历史背景原因决定了是要成为改革者、创业者还是守成者这三条路。
改革者
改革往往出现在某个时间段的中间,因整体系统运作得久了,便会出现各种故障,刚开始修修补补,但到了后来,敲敲打打解决不了问题了,便需要外科手术般的整体构造改变,这就是改革。
在中国,改革者中名气最大者是商鞅,效果最好的是张居正
商鞅是中国历史上名气最大的改革者,商鞅变法在小学课本里面就有提到。商鞅的变法奠定了秦国一统六国的基础,也彻底把秦国从一个三流半开化国家变成一流军事强国。
商鞅以法治天下,不讲人情,不讲通融。他重视法律,也重视数字。
他取消贵族世袭制,以军功进行封赏。
所以秦国人民想要富裕、想要进入上流社会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打仗,去杀敌。
在秦国的战役记载中每每有斩首八万、斩首十二万的字样,原因就是军功是以斩首的数量来计算的。
商鞅把整个秦国变成一个战争机器,自此后秦国战无不胜。
但商鞅的下场并不好,他被新皇帝和贵族们联合起来杀死了。
商鞅触动了既得利益者们的权益,自然要遭到清算。
而商鞅的青史留名,也是因为他以一己之力造就一个国家的强盛。不管以后如何,在秦国,他实现了自己的抱负与理想。
千年以后,明代张居正再次用他出色的才华与手腕进行改革,成功地把业已衰落的明王朝拉回了国富民强、治理有方的轨道上。
张居正对于行政方面的改革尤其有效:他将一份任务分别交给三个人:一人负责发布命令,一人负责执行、一人负责监察。这套制度极其有效,一直到抗日战争时期还在使用。
但张居正下场也不好,活着时极尽哀荣,死后遭到清算,差点被掘墓鞭尸。
自古以来,或许是因为改革始终都损害了既得利益者,所以但凡改革都会有人跳出来反对。而牵一发动全身,一颗新的螺丝钉的嵌入需要与旧有机器磨合,在磨合的过程中会产生种种问题,这便又触动了另外一些人的利益。于是最后,所有人都想把这颗螺丝钉踢出去。这便是改革者的悲哀。
创业者
许倬云在书中所提到的创业者,指的是一个王朝的开创者。在许倬云看来,秦始皇在接班做皇帝的时候,秦国已经处于七国当中领头羊的位置了。秦国经过几代的经营,已经打下了大一统的基础,所以秦始皇一统六国,是建立在祖先开拓的基础上,算不得白手起家。
真正白手起家打天下的,一个是汉高祖刘邦,一个是明高祖朱元璋。
刘邦和朱元璋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喜欢用读书人。每到一个地方,就搜集当地户籍、地图、税收账册,任用当地的读书人帮他们进行整理。
这样全国的地理形势,哪些地方有矿产、比较富裕、经济情况,户籍人口数量,一目了然。全国统一后,关于国家资源行政这一块的工作,就比较好做。
这就是眼光具有前瞻性。
这两个人自己识字都不多,但是都懂得读书人的好处。这不能不说是天纵英才。
宋太祖赵匡胤欺负了孤儿寡母做了皇帝,建立一个儒家小政权,虽说上位手段不够光彩,但赵匡胤承袭五代十国,是五代里面第一个使用读书人的皇帝。他给子孙后代留下遗训要求他们“不杀一个读书人”。所以宋代也是历代以来读书人过得最舒服的一个朝代。
守成者
无论是国家,还是企业,都有创业与守成一说。创业者需积极开拓进取,守成者便需老成持重,稳扎稳打。
刚我们说过,汉代的开拓者是刘邦,而守成者是他其后的子子孙孙们。
刘邦马上打天下,建立大一统汉朝。承接前面的秦朝,徭役繁重,横征暴敛,民众苦不堪言。
所以刘邦安定天下后,他的儿子文帝便”无为之治”,各种政令条例都很宽泛,国家休息,民众也喘口气,大家都歇着。
但政策过于宽泛也会出现问题,钱穆就曾经说过汉代税赋很低,想着给农民带来实惠。结果地主夺走农民的土地,把农民变成佃户,高价租给佃户土地,交给国家很低的税赋,实际的好处都落到了他们头上。
所以到了景帝时便开始用严刑峻法,用来矫治过于腐败的吏治。
所以文帝宽泛,景帝便严谨。一张一弛,是事情发展的自然规律。
景帝将国家治理得海清河晏,把当时几乎是全世界治理得最好的国家交到了武帝手上。
武帝时有雄厚的国力跟匈奴打仗,并把匈奴一直赶进了沙漠深处。
之后,武帝便开始寻找王位的合法性。
许倬云认为,汉代承接先秦,朝代的更迭使得人们认为,朝代的轮换是必须的,如果朝代不好,人们就可以推翻它。而统治者一旦上位,就希望自己的朝代可以千秋万代的坐下去。他们希望找到一种合法性,从而将帝国延续成为世袭的帝国。
而汉武帝找寻合法性使用的手段便是:采用董仲舒“天命论”观点。他是上天派遣的天子,所以他的管理是合法的。
千年后,清代的乾隆同样寻找统治的合法性,他是异族入关,底气不足,所以格外需要名正言顺的合法性。
乾隆找寻合法性的途径是修书,修四库全书,尊崇孔子。
但是盛世也似乎都是自他们而终止。
汉帝国的汉武帝挥霍了文景两朝留给他的财富,树立了强有力的汉帝国,也使得从此后汉帝国开始内虚;乾隆挥霍了雍正留给他的财富,自他死后,清帝国一蹶不振。
历史仿若一个轮回,文,景、武与康、雍、乾仿佛一面镜子,相互印证,互为镜像。
历史是胜利者的墓志铭,是为胜利者写下的传记。我们在这些传记中除了能一窥当年历史的风貌之外,还能看得见成功者的特质,他们的痛苦与挣扎,迷茫与喜悦。我们看着他们走过的路程,仿佛自己也多活了一遭。历史是实用的学问,我们看着过去,思索未来。宇宙渺渺,人生如沧海一粟,我们读着历史,便仿佛置身其中,多活了一世。眼前的些许苦恼烦闷算不了什么,于是人生便也因此有了大格局、大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