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NOW艺术展】假如可以穿越回现在

本文写于2020.03.22.

​过去几周，相信许多身在海外的华人和我一样，经历了异常艰难的一段时期。疫情指数级增长引起的恐慌，足不出户地闷在家远程办公，早起去超市抢购食物和必需品，忍痛取消期盼已久的行程，这些国内的亲友们最近的经历，我们也终究未能幸免。加上股票和外汇市场动荡引发的财富瞬间蒸发，更让这一切雪上加霜。再看到外面那些不戴口罩，扎堆玩乐的外国人，会越发担心疫情是否即将失控。这些负面情绪累积起来，终于在这个周末达到顶峰，于是会觉得需要做些什么来调节一下。

由于国情不同，澳大利亚直到今晚才宣布关停大部分公共场所来控制疫情。虽然这之前的松散管理被许多人颇为诟病，但也在关停之前给了长时间闷在家里的人们一个喘息的机会。为了调节到达顶峰的负面情绪，在这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早晨，趁着街上人还很少，我戴好口罩，溜去家附近的白兔画廊参观现在展出的《AND NOW》艺术展。

白兔画廊位于悉尼市区，由艺术收藏家Judith Neilson和前夫著名基金经理Kerr Neilson于2009年共同创建，馆藏皆为21世纪中国当代艺术。在展望第二个十年时，白兔画廊望可以举办一个展览，来体现时间的流动性。同时这些最先锋的中国当代艺术，不仅仅可以反应中国的变迁，也可以在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引起回响。于是便有了这次于2020年3月11日至8月2日展出的《AND NOW》艺术展。

时间的船

由14,000张宣纸，1800根竹子和2000根七米棉线制作的《时间的船》是本展中我最有共鸣的作品。它由朱金石于2018年创作，灵感源于佛教中寓意生命流逝的船。为制作本展品，朱金石和团队深入黄山古镇研制防火宣纸，后花费数月把宣纸揉皱，把竹子烤直。展品制作的漫长过程，就已经体现了时间的流逝。

在艰难时期，人们总会觉得时间漫长，希望时间可以加速，快点去到重归风平浪静的未来。走进《时间的船》里面，不由得会想，如果这真的是时光隧道，可以穿越到疫情结束的时候该多好。然而穿过整个展品再回望时，看到过来的那边和这边并无不同，望过去其实都是一面白墙。也是这个时候，我理解了生活和时间的关系。

和现在一样，也曾无数次热切地盼望过未来。高考的时候盼望大学，大学毕业的时候盼望找到工作，工作了又盼着升职加薪。然而熬过了艰难的时间，抵达了盼望的未来之后，又会有新的难关，所以其实未来和过去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就像在《时间的船》另一端回望一样。再回头看，那些彼时觉得过不去的坎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反而会不时怀念高中的美好，大学的自由，以及初入职场的激情。这样想来，相信在多年以后再回想起现在，这一切疫情的煎熬也会变成过眼云烟，说不定甚至那时生活的负担会变得比现在还要沉重很多。如果那个时候，有人告诉我，可以穿越回这个当下想逃离的“现在”，谁知道那时的我会不会一口答应呢。

昏睡百年

喻红于2011年创作的《昏睡百年》是另外一幅有所感触的展品，虽然我的感触和作者初衷应该并不相同。这幅作品的灵感来源于喻红在北京的地铁上看到通勤的人累到睡着，会觉得中国现代社会的节奏过快，压力过大，于是从小孩到成年人都抓住点滴空闲休息。

在看到这幅画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在这次疫情中累到精疲力尽的医护人员，火神山雷神山的援建者们，不眠不休的警察，以及每一个努力着的普通人。在艰难时期，人会不自觉把重点放在自己身上，也同时把困难在心里放大。然而如果跳出自己的境遇，想想那些奋战在一线的人们，其实会发现大多数的困难是远远比不上他们的。或许国内的生活节奏确实很快，但这也源自于每个人向着美好生活的努力奔跑。也正是这样的努力，成就了团结一心，共克时艰的成果。

一秒

这幅作品是赵赵于2018年创作的10幅《一秒》系列作品之一，也是一幅探讨时间的作品。这个系列的画作捕捉的是一个个短暂的瞬间：赵赵握着一把铅笔，用一秒的时间在纸上快速画下连续的线条，并之后再把它们转化成油画。这些留在画布上的线条，仿佛也是时间的具象化。时间以简单而又暴力的方式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痕迹，不管是好是坏，这些痕迹都会一直伴随的着你。希望等疫情过去后，这次的经验和教训会随着时间留下来，让同样的经历不再发生。

死亡，我多年的梦想

这个由李勇政于2018年创作的视频作品，是整个展览中最令人难过的。作品灵感来源于2015年贵州毕节留守儿童结束自己生命的事件。作品名字来源于其中一个孩子的遗书。李勇政用喜马拉雅山岩盐做成2000个盐块，在海滩摆出“死亡，我多年的梦想”这句话，并用视频记录了盐块被海水冲刷的过程，以唤起社会对留守儿童的关注。盐被海水冲刷和融化的过程，也象征了生命的回归和轮回。

依然因为疫情的缘故，最近一段时间会越发感受到生命的宝贵。无从想象那些留守儿童经历了什么才做出让人心痛的决定，但我想作为成年人，应有面对风浪依然让自己坚持走下去的勇气。无论当下多艰难，但在生死面前，这些困难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其他

在展览中还有看到一些其他印象深刻的作品。包括张晓刚创作，记录儿时困苦的油画《浴缸》，

以及赵赵创作，用玻璃上的弹孔表达社会冲突的的真丝刺绣《星空》。

走出展览，秋日的暖阳洒在身上，我也重新获得了内心的平静。跳出执着于眼前的困境，把时间或空间拉伸，会意识到无论顺境或逆境，都是生活的一部分。在时间眼中，生活不分好坏，只会一直向前。如果逆境无法避免，那么至少可以在逆境中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痕迹。这样一个特殊时期，会需要经受长时间被困在密闭的家中，这即是无法避免的逆境。因此不妨趁此机会，探索广阔的精神世界，或者静下心来，与自己的内心进行对话。一本书，一部电影，一个平时没机会研习的爱好，或是与亲友的倾心长谈，也许会对生活有新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