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置身修罗场
——身行微恶、口行微恶、意行微恶、起骄慢、起我慢、起增上慢、起大慢、起邪慢、起慢慢与回诸善根
9、先礼后兵
我在这个学校留下了许多自豪的回忆,那些演出无疑是人生高光的时刻,但跟所有的坏学生都会被老师记住一样,我最自豪的回忆居然是背着班主任发动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阴谋,谋略之深,胆量之大,让如今的孩子望尘莫及。
为了掩盖期末考试伤痕累累的败绩,也为了让那几个女孩子止住眼泪,更为了屁股上少挨家长的拳脚,我们普通班全体成员谋划了瞒天过海之计。先让“大姐头”稳住成绩好的前几名,做出不会改动分数和名次的承诺,然后我们几个“骨干”开始分工合作,按人数印刷伪造的总成绩表,打印伪造的通知书,并从另外的中学弄来一只公章,将公章的中学数字用纸遮盖,印在通知单上,再由学美术的同学执笔,模仿班主任和家长的字迹签字,全班接近70个人在没有手机和通讯的年代,有条不紊的干完了这一壮举。
在计划之初和实施计划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渐渐成了指挥者,那些男同学的脑子的确有些忙乱和着急,而我却能条理清晰的分配每个人干他们的分内事。我们拿着伪造的通知书平安过完了年,又惊闻晴天霹雳:要开家长会!
大家向我围拢过来,无数双眼睛又盯着我,女孩子又哭出了声,我感觉到肩上责任重大,我召集起胆大心细的同学:将家长会上的成绩单全部偷梁换柱!对!就在班主任眼皮底下!
我们每个人手拿一叠伪成绩表,逗留拖延在家长会前夕,在班主任走出去迎接家长的间隙,将桌上的成绩单迅速替换,无疑我的胆子是最大的,我以飞快的手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上手里的假成绩单,将真成绩单塞回另一只手。我们尽了全力换掉了班上一大半的成绩单,以至于班主任在面对两张不一样的成绩单时,尴尬万分,而我们全班就在这样的尴尬和家长的莫名其妙中平安度过。
“学校居然还做假成绩,以显示教学质量高!你们班主任自己都不清楚真假,简直荒唐!”我爹开完家长会后愤愤不平。
以至于如今我去教育局遇见当年的班主任,都忍不住在他面前嬉皮笑脸。也正因为这样,如今学生要玩什么名堂,都躲不过我的眼睛。
早年的我,就不像是善茬,沉溺于摇滚音乐,也不是温和的人,后来我想过与世无争的生活,生活拿着重锤将我一次又一次砸向深渊,而我却从来没有被打倒过,越挫越勇,屡败屡战已经成为了我的信条。
“从哪里被打倒,就从原地站起,并拿回那些属于我的东西”2014年的夏末,我对自己如是说,并捏紧拳头,不知从何时起,我早就变成了强势、粗暴且毫无畏惧的人。
自从两个校长从校园滚蛋后,教育局只能下派工作组前来暂代校长职务。从基教股调任的刘校长就莫名其妙遭受了我的无名怒火,那时候我仍然是“刺头”教师,对这个学校充满了仇恨,自然不肯接受任何下派给自己的任务。
“周老师,我严肃的警告你,交代给你的任务,不能不听学校的指挥!”
“刘校长!我工作都十年了!还是初级职称你知道吗!我当时就跟所有领导说了,什么狗屁监考,一概不去!除了正常上课,别喊我!”
刘校长显然不知道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成人高考的监考工作也只好作罢。他初来乍到,对情况完全不熟悉,只知道这里面一摊子乱麻需要解决,作为与我母亲在教育局的同事,他在我母亲那儿也没听到什么好话,但毕竟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偏科教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于是就暂时把我放在一边了。
我却彻底恼怒了,教学楼拐角处,我看到了一张还没有撕掉的初中艺术生招生考试的海报,在考试时间处,被涂抹了两次,改过两次时间,居然一次也没有通知我参加!做为年年都要当监考的音乐老师,头一次没被人通知,虽然我只不过是摆摆看相,走走过场,但不能排挤掉我的存在!
这个早在5月份的考试,如今已经是开学的9月份了,我居然毫不知情,脑子闪过那一群音乐老师们的面孔,我决定先去教务处问问情况。
“这个我们不清楚呀,这是当时陈校长做的安排,艺体组难道没有通知你吗?”教务处一干人等也很迷茫。我又找到教务处主任,他眨巴着眼睛,一副讳忌莫深的样子,连说不知道,我说好啊,咱们等着瞧,我连你们一块儿告!
艺术家老张最近很是苦恼,前一年陈麻子在杨帮主猛烈的炮火下,为了怕出什么岔子,就赶紧停掉了入驻校内的社会美术培训机构,但一直以来,也没有老张什么事,美术特长生要么转投音乐,成为一堆狼争抢的口粮,要么就只能请假去校外培训机构上课,作为校内唯二的美术老师,居然毫无用武之地,他的愤恨之情丝毫不亚于我。
有一天他找我,问我有没有培训的教室,我想了半天记起曾经石沉大海的“可行性报告”,以及“四国演义”的点滴,就大骂艺术生联考都没叫我,他很惊奇的瞪大眼睛:“什么!我都去参加了,难道没叫你去?怎么可能呢?现在李老师是艺体组组长,你去问一下他看看?”
我说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联合起来排挤自己,去问他,不如问鬼神,他在那儿沉吟半天:“现在新校长上任,还不清楚情况,对于艺术生这一块,本来就很乱,我们是不是考虑一下维护自己正当的权益,至少也要给我们一个培训的场地。”
我终于算是听明白了他的话,从老张递给我手机看“音乐社”的照片,到他挑起我对学校的怒火,再到如今想要在校内争取培训场地,他就是想把我当枪来使,用来发展他的招生计划,毕竟音乐和美术招生、高考的套路都一样,他在学校里没有竞争对手,只需要一个培训场地,就能成功。
我长期游离于圈子之外,对学校的音乐特长生毫无涉足,也容不下我插足,常年在校外发展,可我又何尝不想在校内也一展手脚呢?至少在校外培养了那么多人才,都是我认真负责,呕心沥血的成果,几年以来,我又何曾像其他音乐教师那样,坑蒙拐骗,忽悠到联考机构做“甩手掌柜”?我想到了那些现在尚且年幼的学生,他们终有一天会读高中,也许他们需要我的帮助,而我,作为这个学校的音乐教师,居然连一块自己的地盘和基础都没有,岂不可笑?
即便是被人当枪使,我也只能被利用,因为这些都关系到我的事业、我的学生所有的未来,我又怎么可能止步于校外培养兴趣人才?总有一天,我还是会走回这条道路,像周立志他们一样,真正的做一名高中音乐教师。
老张倒是光出主意没有行动,这是一件对他大大有利的事情,他塑造成我们共同的目标,因为我跟他毫无竞争关系,反而是其他音乐老师,抢夺到了培训场地。比如纪老师,占据了三个大型舞蹈教室,李老师常年占据两个,而新来的赵老师更是后来居上,成功抢到一个,想到这些,我就莫可名状的愤怒。
我光明正大直奔校长室,询问刘校长此次监考的疑问,他一脸困惑:“这个我不清楚,那时候我还没上任呢,你去问问安排的人,看看是什么原因?”,我看他的确不知情,就只好向他汇报我们艺术教师的培训场地分配不均的问题,他听完之后,就说调查一下再开个协调会,我本来还想将音乐特长生的所有内幕和盘托出,但看到他很忙的样子,我也就忍住了没开口,便告辞了。
接下来开学的一个月里,我四处打听,终于得知了真相,原来是陈麻子被举报的前一个月,为了避嫌,特意更改了考试的规则。
陈麻子在校长任上多年来,一直私下里收受了其他几个音乐教师的好处,让他们在艺术升学考试中大开绿灯,打高分,将这些初中学生逐一瓜分成为自己的特长生,成为套路中每一环的“摇钱树”,他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与杨帮主斗争的白热化阶段,被舆论密集攻击,在黄飞龙不断的谣言中,他也怀疑我参与其中,在那个非常时期,他害怕在艺术招考这一方面出了岔子,在怀疑中他害怕我抓什么把柄,于是临时两次更改了考试时间,甚至在监考方面也做了变动:
所有的本校艺术教师,没有监考资格,也没有打分资格,只能作为工作人员进行协调。
他的目标变得跟其他音乐教师一致了,一个是怀疑我,一群人是想排挤我,所以我一直被蒙在了鼓里,没有任何人通知我参加,即便是作为工作人员。
但此时此刻,我没有从刘校长那儿得到关于此次监考的任何回答,培训场地分配的不公平,也好像当年那样“石沉大海”了。但我不再是那个站在陈校长面前递上“可行性报告”的菜鸟,也不再是对自己权益被损害而无动于衷的爬虫。这一次,没有懦弱的母亲阻拦我,这一次,即便再有陈麻子这样老奸巨猾的人,我也不会退让半分。
得到消息后,我走在黑暗的城市街道,胸膛因愤怒而不停起伏,我在一盏路灯下停下脚步,深深吸完了一支烟,打开手机,给刘校长发了一条信息:
“刘校长,我向您汇报的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您不能给我一个回答,我只能向上级部门进行举报了”
过了很久,我在路灯昏黄的巷子里,接到了刘校长的回信:
“我对此也无能为力,如果你想上告,我没法阻拦你”
我没有再回话,下定了决心,这一次,我要让你们的怀疑、揣测甚至是排挤,得到应有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