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神共舞?

15世纪之前,艺术和文学领域兴起了一个恐怖的主题:死亡舞(the danse macabre),或者叫死神之舞。只见壁画和木版画上,身披腐肉的骷髅和尸体与活人一起欢闹,这些人来自社会各个阶层,预示着他们共同的宿命。其中一幅负有盛名的作品是伯恩特·诺克(Bernt Notke)于1463年创作的浮雕,位于德国吕贝克的圣玛丽教堂。浮雕的背景是城市郊区的景色,上面刻有24个人物,有教皇、农民,还有尸体,他们都被拿着长笛的骷髅控制着行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幅壁雕在1942年的盟军轰炸中被摧毁。



版画作品“吕贝克的死亡舞”(Lübeck’s Danse Macabre)

以“与死神共舞”为主题的作品一直延续到20世纪后期,其中包括路易斯·希门尼斯1984年的版画“Baile con la talaca (与白骨共舞)”,画中一名男子发现他臂弯中的女子已变为尸体。动态的白骨形象最先出现于15世纪,并于16世纪和17世纪迅速增多。无论是在墨西哥亡灵节上的白骨图案,还是在电影和电视中时常出现的僵尸,都表现了我们对于死亡的焦虑。下面这张1635年版画上的死神拿着十字弓,提醒观图的人们,死亡永远在搜寻目标。所以要抓住每一个短暂的日子。

“拿着十字弓的死神”(Death with a Crossbow,1600-29年),钢笔绘图,棕色墨水,水洗,6 1/2 x 3 15/16英寸


关于死亡的迷恋还有一个哲学角度,就是死神的形象没有生殖器,这象征绝对的宇宙规律,是非人性的、不可抗拒的。这也是艺术史,艺术家对神性追求的极致表达。也就是说并不是迷恋死亡本身,而是迷恋死亡的不可抗拒一般的强大。

其实对死亡的敬畏也纯属正常,谁叫,天地悠悠,生命短促,一个人一生的确做不成多少事。明白了这一点,就可以善待自己,不必活得那么紧张匆忙了。但是,也正因为明白了这一点,就可以不抱野心,只为自己高兴而好好做成几件事了。

光阴似箭,然而只是对于忙人才如此。日程表排得满满的,永远有做不完的事,这时便会觉得时间以逼人之势驱赶着自己,几乎没有喘息的工夫。相反,倘若并不觉得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心静如止水,光阴也就停住了。永恒是一种从容的心境。

时间于人生的重要性似乎是一目了然的:时间的流逝改变着人生的场景,时间的悠长衬托了人生的短暂。但是,时间又是一个千古之谜,一个绝对的悖论。我们既无法理解它以瞬息的形式存在,因为瞬息就意味着向不存在转化。我们也无法理解它以永恒的形式存在,因为永恒就意味着超越了时间。我们甚至无法说清时间究竟是否存在,它到底是什么。可是,它太重要了,我们不能不去说它,哪怕只是说一说我们的困惑。

在我眼中,死是一件重大的事情,而在这件事情里,尸体以及围绕尸体所发生的一切,包括丧葬的方式等等,则是最不重要的。有人问苏格拉底希望死后埋在何处,他答道:“假如你能捉到我,你就埋我。”死就是不存在,人们的确无法捉住和埋葬那个不复存在的苏格拉底,而人们所要埋葬的那具尸体是和苏格拉底完全无关的。

“朝闻道夕死可也。”这里的“道”很可能正包括了生死的根本道理,而了悟了这个道理,也就不畏死了。人的一生,有多少偶然和无奈。我们都将死去,而死在彼此的怀抱里,抑或死在另一个地方,这很重要吗?

死亡不是同归大海,而是各回各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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