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吴伟老师迟到了19年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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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开始做这个公众号的时候,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吴伟》。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由于字数太多,篇幅过长,分了三次发布。

吴伟何许人也?他是我的数学启蒙老师。八岁那年,我上一年级,多了两门正课,语文和数学。语文老师兼任班主任是我同村同社的乡亲,郭百姓老师,数学老师就是吴伟了。升上二年级,数学老师还是吴伟,语文老师兼任班主任则换成了陈三德老师。

细说起来,吴伟和我有缘。

那年,吴伟刚从学校毕业,执教的第一所学校就是东郭小学。换言之,彼时东郭小学一年级是他教学生涯中所带的第一个班级。也就在那年的冬天,他立业成家——先当了老师,再结的婚。

吴伟在东郭小学只待了两年,就被调走了。结果初一的时候,也就是四年之后,我再次见到了他。那时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我们的体育老师。

那时候班上有个女同学,名叫杨眉,听说是他的妹妹。

杨眉何许人也?那年学校组织歌咏比赛,杨眉向班主任王光军老师建议的曲目就是罗大佑的《童年》。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知晓这首歌,并且第一次听杨眉清唱时就喜欢上了它的曲调跟歌词,因为“池塘、知了、夏天、蝴蝶、粉笔、黑板、放学、女孩、功课、蜻蜓、蜡笔、彩虹、笑脸、明天”这些熟悉的意象,还有切合自身的“等待游戏的童年、心里初恋的童年、迷迷糊糊的童年、这么孤单的童年、盼望长大的童年”。

杨眉没有读完初中,中途辍学了。直到十几年后,我们东郭村过庙会,我才再一次在大路上看见了她。她还是那个样子,有着江南水乡姑娘的婉约美,扎着两根又长又黑的发辫,上身穿了一件色泽淡雅、式样朴素的对襟褂子,身材苗条,双腿修长,双肩若削,“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鼻子挺翘,透露出倔强,耳朵玲珑剔透,如精灵族人,脸蛋艳若桃花,嘴角似笑非笑,加上小巧的下巴,更显恬静、安然,眼睛如刘鹗在《老残游记》里写的,“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

估计她早已忘记我这么一个普通的初中同学,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我没有自讨没趣,上前打招呼,就这样隔着近十米宽的马路,擦身而过,从此再也没见。

我在那篇文章里写了吴伟叫我们冬天站着雪窝子里苦读,惩罚我们立于墙根之下北风之中;《滥竽充数》里齐湣王听吹竽那样一个一个在他面前背诵九九乘法口诀表,背过了喜极而泣,山呼万岁,背不过天崩地裂,如丧考妣,因为免不了一顿毒打,竹子教鞭那端打得开了花;中午放学不让我们回家,留在教室里做作业,同学或者家长走上几里路给大家捎带馍馍,等等。

我并没有添油加醋,歪曲事实,也没有加以批判,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进行抨击。

肯定有人要问了,为什么呀?因为那时候就流行这样的教学方法啊。自7岁那年迈入学堂起,我从小就是被打到大的。高一的语文老师,大家敬爱的景化祥老师也打人。高一那年我都16岁了,毛头小伙子一个,站起来比老师低不了多少。连《三字经》上也说“教不严,师之惰”。禁止骂学生,打学生,体罚学生,或者变相体罚学生,将之视为“教学事故”而不是“教学故事”,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

你不能拿后来修正的理念或者行为去批判过去旧有的观念或者举动。过去“重男轻女”,新中国成立后连毛伟人都常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一句话,人不能揪着头发把自己提起来——任何脱离时代背景的结论都是不成熟的,所以说我们要继往开来,与时俱进。

初一那年,也就是2004年的春夏之交,发生了一件在我内心至今让我感念吴伟老师的事情。

初中和小学不同,中午12点放学,早上四节课,两节课结束,中间20分钟用来做课间操。东郭小学是早上两节课,早上11点之前放学,两个小时回家吃早饭并且午休,下午一点上课。我记得那天第二节课是体育,吴伟老师带领大家去亲近并探索自然,也就是沿着中心小学侧面那条小路蜿蜒向下,在山坡和草甸子上玩耍。

那时已是农历四月份,小麦还没有抽穗,但是已经长至大腿那么高。我们几个玩得过火了,追逐打闹的时候竟然跑进了乡亲们的麦田。当时我们并没有在意,因为造成的损害并不大,所以谁也没有将这回事放在心上。

快下课的时候,吴伟叫体育委员卫威吹响哨子示意大家集合。等队伍整合完毕,把我们几个叫出队列,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作为农家孩子,竟然肆意践踏麦田,糟蹋别人劳动成果,做出影响收成,不爱惜粮食的事情,简直不像话,不像样子。

看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道,曹操出征时因为马踏麦田,才有“割发代首”的典故。

吴伟做体育老师的时候,身上已经褪去三四年前的戾气,毕竟那时的他比现在的我还小上将近10岁,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年轻人!青年人没点火气,那怎么成。

那时候他已经快要和我们混成朋友,号令全校师生出早操的钢铁哨子经常就悬挂在某人的脖子上。那时候他在邵寨中学的单身宿舍紧挨着我们男生宿舍,门上的钥匙经常在班长杨晓文的手中。想喝口凉水,直接开门便是,方便得很。我记得他房间里挂着一幅国画,画的是一只金雕,或者苍鹰,旁边是一幅字,笔力遒劲,不知道是不是与我同村的老师王海英的手笔?

有一年,我记得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我在邵寨街道早餐店里吃包子、油饼夹菜和米线,碰巧吴伟老师推开门进来了,估计是送亲人去往灵台县城。因为写过那篇文章,我很是不好意思,面上讪讪的,也就没有打招呼,称呼并问候一声老师。

史铁生在《我的地坛》里这样写道:“我真想告诫所有长大了的男孩子,千万不要跟母亲来这套倔强,羞涩就更不必了,我已经懂了可我已经来不及了。”在这里,在这个时刻,我早已放下了倔强,也不会有半点羞涩,更不会来不及了,我要向我的数学启蒙老师吴伟说一声,“受教了,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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