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灼

死亡不是恐惧,是迷惑人心的毒药。

枫叶如火,将大地灼烧,时间匆匆,秋天悄然而至。我踩在枫叶上,像一位行走在地毯上的国王,此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也许是这枫叶真的红出了温度,连我的豪情都被灼烧沸腾。山林间出没的动物渐渐少了许多,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季节,它们都已经找了舒适的家,准备熬过即将来临的冬季。

正式因为如此,偌大的山林变得安静的诡异。我放慢脚步,四下张望,映在我眼中的是“满山的红”。爬上了眼前最高的树端,眺望远方,山风扶岭,树海涌动,就好像大火正在灼烧接连起伏的山头,疯狂大胆,正向大地漫延。正在我迷醉于眼前的风景时,一丝本不该出现的冷意仿佛寒冰一般砸在我的心头,我向那把利剑的方向望去,与我对视的是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身上披着杂草,脸上只有污泥与胡茬,唯一能分清的只有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感情,也没有神采,我在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我自己。这种感觉只有在我被野兽死死盯住时才会出现,死亡已然变成一把匕首,正卡在我的脖颈。

因此我的身体因为恐惧变得僵硬,即使我是如此清醒,可埋藏在内心里最原始的本能促使我什么也不做,抑制我任何的想法。现在只有等待,等待是如此煎熬,又一阵山风吹过,枫树林发出哗哗的声响,有几片贪玩的枫叶随着风在空中飞舞。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毕竟时间只是人感觉的遐想,没有绝对的时间,只有变幻莫测的感觉。突然,就在突然之间,周围的一切变得静止,连原本的山风都畏缩着的动也不动,那个我不知道到底该叫是野兽还是人类的男人弯下身,迅疾的从树上跳了下去,几个纵身消失在黑暗中。

一切再一次恢复正常,所有的一切仅仅在片刻之间。山风徐徐,枫林悠荡,连天空上白云也开始缓缓前行。我深深舒了一口气,将全身的沉重一并吐出,好像劫后余生,四肢酸软,趴在树上。那双冰冷的眼神在我脑海中回闪,令我心中有些许的不安,我跳下树干,急匆匆地离开这个林子。

可惜这片美丽的林子即将不再属于我。为什么枫树会选择变成如此鲜艳的颜色——如血一般。我想大概因为寒冬将近,死亡的气息已经像延长的黑夜一般显而易见,死亡是伴随着血红与温度的流星,划落天际。在我眼中红色扎眼而躁动,充斥着无限的疯狂。枫树无疑燃烧躯体,燃烧生命,燃烧灵魂,将自己的一切化作赤红,直至达到死亡的终点,一年又一年。

再长的时间在脑海里也只是一瞬间,不知不觉走出了枫树林,远处是一个村子,村子已算不小,在村子正中的青石路旁,还有许多村民摆着摊子,集市上很是热闹。人来人往,走路都要多小心一番。可好像我的小心翼翼并没有换来应有的结果,还是被一个抱着水壶的少年撞到。

我并没有太大事,而那个少年却摔倒在了地上,怀中的陶壶已经摔得粉碎。他来不及关心自己身上的尘土,看着陶壶,脸色慌张,那个陶壶对他显然很重要。可令我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再去理会陶壶,而是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你没事吧?”脸上依旧带着紧张的神色,与刚才的紧张全然不同,不再是为了那个陶壶,而是因为我。他是真的在关心我吗?可我毕竟只是一只猫,很少有人会如此在意一只在街上流浪的猫。

我站起身,示意他自己没什么事,可他仍然抱起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确认真的无事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这才站起身随意拍打几下身上的尘土,走到陶壶旁,“哎,没事的,大不了又得挨老板一顿骂了。”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你要跟我来吗?”

“瞄。”

他微笑着:“呵呵,那走吧。”

一个少年,一只猫就这样穿行在人群中。绕过了人来人往的街道,走到一条行人寥寥的街道,这条街显然比村子其他地方要破上许多,再往前走,有一位老人坐在一个院子前,见到少年走了过来,老人对他招着手,少年愉快地跑了过去,老人拉住少年:“石郎啊,这是奶奶家多余的鸡蛋,给,拿去吃吧。”

“婆婆,这我不能要的,我已经从你那里拿了太多东西了。”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一本:“石郎啊,什么时候连婆婆的话都不听啦?快拿着。你娘走得早,撇下你一个人,你那父亲又是这个样子,对你不管不问,苦命的孩子。”

少年只是傻笑着,也不说话。他打开破旧的院门:“婆婆,进屋坐吧。”

老人将手中的篮子塞到少年手上:“不了,婆婆老了,这人一老就该多动动,我啊去转转,等有空再来看你。”

少年连连点头,而老人看着少年的笑容,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颤颤巍巍走向了街口。

少年对此大概习以为常,对着我招了招手:“来吧,今晚你也有口福了。”口福?只是几个鸡蛋而已,我还没有凄惨到那个地步,只是既然有免费的吃的,我自然不会拒绝。

走进院子,太过寻常的庭院中只有破落,除了歪在的破落,还有一丝清冷,因为这里缺少了太多人的气息,就连这个少年都好像不属于这里。少年自然不会有这些感觉,我跟着他走进了厨房,说是厨房,只不过是有一个能烧火的灶台而已。少年将篮子放在地上,很是小心,然后从里面“精挑细选”三个鸡蛋,还在身上擦了几下,又起身走到灶台旁,拿起一个陶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陶罐:“呀,毕竟难得有人陪我吃饭,就奢侈一下吧,不心疼的,对的,不心疼。”

我跳到灶台上,对于他这般婆婆妈妈很是不满意。当他打开陶罐,我才知道原来那里装的是油。他在灶台下添了一把火,眼睛和油罐口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紧紧盯着油罐口,满脸紧张,手臂一点一点倾斜,等到油流进锅里,还没站稳脚跟,他急忙将油罐竖起,塞上木塞。轻松地叹了口气,好像多倒出一点点都是莫大的罪过。

是在看不下的索性走了出去,若是再多待上片刻,我怕自己发起脾气,一顿饭而已——三两个鸡蛋,一丁点油,既然如此心疼,打发我走便可。趴在院子里,我决定等到他做好了饭菜为止,又转念一想,以少年的速度,我应该可以睡上一觉,可睡觉总要找个舒适的地方,这是我的追求。这个院子是没有能勉强符合我的要求的地方,那就进屋去看看。

走进屋子,有点失落,什么特别的都没有,甚至是桌子板凳都没有几个。不对,那是什么,在屋子的角落里,我明显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虽然它被一块破布盖着,可那气息,我好像在哪里感受过,不,也许不完全一样,可还是很相似的——是野兽的气息。

我走到屋角,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把那块破布拉掉,之后的东西让我惊在了原地,原来破布之下是一层又一层的兽皮,老虎,狼,熊.....尽是寻常人眼中躲之不及的凶兽,残留在兽皮上的痕迹暴露了剥兽皮的人的技术粗糙与急躁,更像一只野兽从另一只野兽身上生生撕扯下来的一样,有的兽皮上还挂着发黑的残肢断体。

眼中看到这番场景,脑海中回荡着一幅幅血腥残忍的画面,我感到一阵反胃。连脊背上传来冰冷的感觉,让我四肢有些颤抖,毕竟我也是四腿的动物。

石郎走进屋,他见到我撤掉了粗布,微微一愣,然后将手中的煎蛋放在了桌子上,走到呆愣在那里的我身边,捡起粗布,又将兽皮盖上:“走吧,吃饭了。”

见我没动,他笑了一下,将我抱起,走到桌子旁,煎蛋的香味这才让我稍稍回过神,他自己先吃了起来:“这些兽皮都是我父亲带回来的,又不能卖,毕竟都是破破烂烂的,丢了也可惜,只好堆在那里。”父亲?原来石郎有父亲,可我不记得在这个地方发现过一丝其他人住过的痕迹。

“这些动物很可怜,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把这些兽皮全都埋掉,还有父亲他......”说着,他手上夹起来的鸡蛋又放回碗里:“我希望父亲他不要再杀生了,我总觉得这样不好,虽然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可就是觉得不好。”

煎蛋的油少了一点,和他的父亲故事一样,有点干涩。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能想到许多理由,而真正的理由只有石郎父亲本人才知道。

夜晚,石郎躺在院子里,我趴在一边,今夜,天空异常的晴朗,原来漆黑如墨的夜空也可如此澄澈。“是被天上的仙女洗了无数遍吧。”石郎这么说。

“他们总说,人死了之后会在冥界徘徊七天,随后化成流星,从冥界飞往夜空成为天上的星星。”听着石郎说起老套的传说,我没什么兴趣,人死了以后会怎么样,那都是死了以后的事。活着的人谈死去的事,无非心愿未了或者心有不甘。在我眼中死亡只是一个阶段,是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说特别,也只是人将它想的特别,毕竟人都是怕死的,没有几人活着是为了死去,更多的只是不得不死。

石郎侧过身看着我:“那你说这世界除了人,其他的呢,比如说林间的动物,遍山的草木,还有山川溪流,大海湖泊,他们的生命又在哪里,他们消失后又将去哪里,它们是不是也会变成星星?我们人活着已经将脚下的大地霸占了,死后连天空都要占用,大概它们是没有去处的吧?如果那样的话,死后的世界是不是会太单调了一点,我不喜欢。”

看着他如此认真,我想将我心中想的告诉他。只是那样的话,他肯定还会冒出许多问题,这样下去,永远只有问题,不会有最终的答案,毕竟我不是全能全知的。可有一点我能确定,只有对于人来说才有死亡,其他的只有消逝,毕竟生命和存在是两个概念,在人的眼中生命是需要灵魂的,而存在是不需要的,而只有具有灵魂,才需要被救赎,只有被救赎的才需要死亡,相对的,存在只是一个客观事实,一块石头,一条溪流,一片湖泊,它们没有灵魂,没有生命,因此不需要救赎,对于它们来说只有消逝。于是人们认为灵魂便可自己选择死亡,而不是只能被动接受,可殊不知,在死亡面前,没有例外,人永远和其他事物一样,是被审判,被给予的一方。

“你看那里。”石郎指着夜空的一处,那里不同于其他地方,只有寥寥几颗星星,“就是那里,我希望若是我能变成星星,将要去那里,那里星星少,比较宽敞,也许我能在那里留一点空间给一只动物,仅仅只是一只也行。”他的双眼中泛着光,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可是这种生生死死的话题,不应该是从一个少年嘴里说出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我只知道当我醒来时,石郎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走出了院门,我打着哈欠跟了上去,毕竟这么大的包裹里应该有好吃的东西。若是一切事情都能如我所愿就会简单许多,可不知不觉又走回了我来时的枫树林,不仅如此他向更深处走去。如若不是石郎在我身边,我是绝对不愿意再踏进这片枫树林,而且我还想知道他一个少年来到这里做什么。

“瞄。”我叫住了前面的石郎,跳到了包裹上,离他更近一些总觉得会让我心安,趴在包裹上,石郎继续走着,不知为什么他不再说话,仿佛心情与我一样沉重。走了多久,终于在一个树枝搭起的破烂房屋停了下来,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一个野兽的巢穴。

石郎放下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件一件东西,我细看,原来全是刀,斧子之类,这么多的东西,肯定很重,真想象不到石郎这么瘦弱的身子是怎么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走了这么远。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随意坐在了地上,而我则是有些嫌弃,这里到处都是散落的野兽的尸体,骨头,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恶臭,真的难以想象是什么人能在这里居住。

大概是我的心理作用,一直不能安稳下来,眼睛不由自主地环视着四周,担心从哪里跳出来一只野兽,只是一口就把我们两个吞掉,就在我的眼睛瞥向一边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我急忙跳了起来,弓起身子,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而石郎则是在一旁点起了篝火,完全没有在意。就在黑暗中,一个令我冰寒的身影出现了,他也躬着身子紧紧盯着我,这一刻,我们成了互相搏杀的野兽。

“父亲。”石郎,挑了一下篝火,那人才站起身,走了过来,原来这人就是石郎的父亲,我跳到石郎身边,紧紧挨着他,好像一个护卫,眼睛盯着石郎的父亲。

那个男人没有任何言语,坐在地上,拿起一块不知从什么东西割下的肉开始撕咬,剩下的随手丢给了一旁的石郎,石郎也不在意,捡起肉架在篝火上开始烤了起来。

然后就是久久的平静,很难想象出,这竟然是一对父子,男人吃完手中鲜血淋淋的肉块,就钻进了树枝搭建的破烂房子里再也没有出来。石郎则是认真看着篝火上的肉,嘴里哼着歌,见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没事的,一会就可以吃东西了。我给你说啊,这可比我在家里吃的东西强多了,一会你可要多吃一点。”就算他不这么说我也会吃到肚子撑为止,要不然我这么远跟过来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石郎和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在也没有说话,一如他上山时的样子,他简单吃了几口就躺在篝火旁睡着了,而我则是怎么也睡不着,望着眼前的篝火很是无聊,而那个漆黑的树枝房屋里那人慢慢爬了出来,我眼睛微迷,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会,因为在他身上那股令人胆寒的冷意消失了。他缓缓走到石郎身旁,伸手一点一点想要触碰石郎,可尝试了几次还是放弃了,他坐在篝火旁,只不过他的眼神依旧没有变。

“你这只猫很奇怪。”声音干枯结巴,一点不像一个人。我却不想开口和他说话。

“我很亏欠石郎。”他干枯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却说出了如此像人的话语。

我不知道他准备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

沉默了许久,他继续说道:“在石郎母亲怀他时,我们从城镇回来时,天色还不算晚,却在途中遇到了一只老虎,那时候的我很恐惧,虽然用尽力全力,可他的母亲还是因为受了伤,生下他就死了。”

篝火映照着他的脸庞,我却看不到他的神情:“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悔恨,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死掉的人不是我,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所以我住进山林里, 想寻找那只老虎,宰了他,或者被他杀死。一开始只是准备找寻老虎,可是日子久了总会遇到熊,狼之类,我只能和它们厮杀。”说着他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草衣,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全是野兽的抓痕和牙齿的痕迹。

“渐渐的,那种时刻处在生死之间的感觉让我着迷,或者说是死亡让我深深无法自拔,死亡对于我来说如此美妙,在那一刻,好像我成了世界的主宰,有一种感觉萦绕在我脑海里,我可以掌控生死,有死亡等待着我,我可以不用畏惧任何东西。”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双眼瞪的滚圆,这是他第一次眼神有了变化。

享受死亡的男人吗?追寻烛火的飞蛾吗?不,飞蛾只迷醉于烛火的美丽,却不知道美丽之后伴随着死亡。若是如此飞蛾知道结果,大概永远不会选择扑向灯火。而眼前这个男人他是死亡的奴仆,他的心已经属于死亡,死亡才是他寻求的归宿。

当我看向他的眼神后,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忘记了最初单纯的想法,自然具有神奇的力量,生活在这片山林中太久,和野兽拼杀的次数太多。对于死亡的追求已经将他“作为人的面具”一点点剥落,人作为野兽的本能被唤醒,他因为沉迷于捕杀野兽而变成了野兽,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转化。

“但是,我心里仍存在的一点点留恋就是石郎,他母亲临走前让我好好照顾他。可是我没有遵守诺言。”他仍在乎石郎,可是这一点点在乎并不能改变什么,就像一颗石子不会挡住奔涌的江水一般,也许此时的他说这些,说这些给我听只不过是为了甩掉这个包袱,一个急于丢掉自己厌烦东西的人是不会选择如何处理这件东西的方式,也不会管这件东西到底如何。他已经中毒太深,能给他解脱的只有继续服毒。

石郎对于他来说就是人性存在的最后一点印记,我觉得他现在这般急于抛掉这个印记,是打算做些什么。

我想这个男人大可不必对我说这些,而应该对石郎,虽然我和石郎相遇只有短短两天的时间,可是我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太多原本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东西,他的眼神清澈,清澈到让人在他面前都无法掩藏,虽然他不会揭穿任何东西,但是他都懂,只是嘴上不说。

石郎的那份坦然与开朗到底从何而来,虽然我认为世间一切美丽皆来自于世间最污之处,可并不是事事如此,次次如此,大多数都是近墨者黑罢了。我突然感到了悲伤,并不只是为了石郎,而是为这对父子。

男人缓缓起身又爬回那个破烂的“兽穴”,不,我确定我眼前的男人不再是人,而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野兽,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将包袱全部抛下了,因为连我都发现了虽然是熟睡模样的石郎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原来他的父亲从一开始就不是对我说那些话,而是对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这个我既然知道,那么石郎也是知道,对于他这个仿佛野兽般敏锐的父亲来说更是知道。这是一层谁都知道,却谁也不愿意捅破的谎言。

不知何时,石郎的父亲已经离开了房子,消失不见,而石郎也没有找他,将昨天挂在树上的肉取了下来,然后提着陶罐去打水去了,我懒得动弹,继续睡着,可清晨时,风就吹个不停,一切都那么不平静。

没多久,只听到一声虎啸,山林间将其一片飞鸟,然后伴随着的是石郎的怒吼声,我感到情况不对,猛地冲向石郎离开的方向,不多时,只见到石郎拿着一把斧头,一条手臂留着鲜血,他的面前正是一只猛虎,那只猛虎的背上有一道伤口,明显是被什么砍伤的,并不是野兽之间打斗留下的痕迹。猛虎却并没有着急的模样,在石郎面前来回踱着步,而石郎却没有任何畏惧,他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猛虎,却毫无感情,紧绷的脸颊如此果敢。从他脸上传来一股杀气,这杀气和他父亲身上的如出一辙,只是没有那么多血腥气。

不等猛虎出击,石郎举起斧子便要砍向猛虎的头颅,那只猛虎颇具人性,大概知道石郎并不能把它怎么样,轻轻一跳,躲了过去,又是戏谑着看着石郎,石郎稳住身体,大喊一声又扑了过去,如此反复几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那老虎显然对这个游戏失去了兴趣,前肢一仆,石郎单薄的身体就被扑倒在地。

被压的死死的石郎没有惊慌,反而双眼流着泪水,笑了起来,那笑声如此畅快,像一个战场万军取了敌首的将军。就在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的瞬间,石郎的父亲——那只野兽从树林里冲了出来,猛然将那只老虎撞向一边,他没有去看石郎怎么样,双手空空,紧紧盯着眼前的猛虎,猛虎被他一击有些发蒙,晃晃脑袋,很是愤怒,对着石郎的父亲吼叫着,石郎的父亲双眼冒着闪光,躬着身体,仿佛野兽一般,对着猛虎大叫着,就像另一只猛虎,然后我见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场景。

那个男人冲了过去,和猛虎撕咬在了一起,翻滚着,吼叫着,犹如两只凶兽在肉搏,血已经分不清是谁身上的,染红了河水,一人一兽翻滚到瀑布边,石郎静静看着这一切,既没有担心,也没有帮忙,就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切发生的如此迅速,天空中飞过一只白鸟,如此美丽。两只野兽就那样便掉下了瀑布。

石郎在河水边坐了下来,一动不动,我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这一天时间过得出奇的快,转眼夕阳已经暮然,此时他才站了起来,捡起掉在河水边的陶壶,打了河水缓慢地走回了那片树枝搭建的破房子,将一块生肉简单洗了一下,便开始烤了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接连如此,我陪着他在那里又静静等了七天,这七天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每天无非就是打水,烤肉,肉吃完了就去河边抓鱼。我知道他没有在等待什么,只是为了确定什么,也许那一天就已经足够,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在最后一天,他收拾了一下东西,背起沉重的包裹,带着我回到了家。回到家中之后又变回了那个笑容清澈,会对我讲着很多有趣故事的少年。

当我离开时,他依旧躺在院中,望着夜空,看着他当时指给我看的那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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