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失去的现实(组诗)


与木匠的午后

沉寂了半个冬日的火炉

在我到来的时刻

那个下午,迸起年轻而柔软的火苗

木匠用双手为风铃的乐章画上休止符

顺着它摇曳的轨迹

抚慰那片深色铜壁的沉着、空灵

木屑随着雪的光泽闯入我们的午后

于是,静坐、喝茶、玩笑

或者试着思考

木匠沏出的白茶吞吐雾霭

在它们的缭绕盘桓中

我不住地端详那些

木刻的纹理甚至瞳孔

而木匠沉沉的鼻音与他

黑土地的掌心摩挲的声响

总让我瞬间清醒,瞬间感受到流逝的具象...

这短暂的午后正如佛陀的生命

轮回,徘徊,茶香悠远

将我与木匠的对白注入彼此

———彼时已然夜半

他宽大的肩膀再度唤醒迷蒙的风铃

这最后一次,铃声成为了木匠唇边

尼泊尔的烟尘与废墟

我们远行道别

在白幕以上,留下两串缓慢下沉的足印


                          ————献给马雁

踌躇的雨丝

掠过你润湿着的鼻翼、面颊与双唇

迟钝的味蕾在这临近初夏的春雨中

品味某种记忆与回音的苦涩

那许是你未曾咽下的朗姆酒,是你迷蒙中飞扬的扉页

而此刻,你只是悬着困顿却决然的泪珠

走向愈发接近的清真寺

你像一名舞者耸立在人群中央

那些匍匐的姿势拖拽你那件灰色大衣

让这一切显得干燥、突兀

转而你背向人流静静凝视

寺庙顶端一抹属于虹的七色光晕

吞吐又继续质问你的幽谷、诗篇和镜面

你又有多久没有抚平自己在泥土中孱弱的脉搏

尽管你所深爱的雁群早已布下只属于你的碑文


小提琴

这里布满时间的积雪

轻盈与欢愉在这古朴的细丝

汩汩流淌,挟着流水的音律和忧愁

一切已是曾经的乐章

如今它们的纤细中

游荡着柴可夫斯基的四季

笔杆与音节,银丝上浮沉的倒影

它们并排的身躯上

那些稚嫩的音符和语言

不复存在,却回响着彼此的余韵

我的古树、琴声与哀愁

我与那把小提琴所共同拥有的琴岛

是的,琴岛

在梦的某个角落

隐匿在了石老人断裂而深沉的掌心


初春

一切像是来自南国

紧攥的双拳

无法预知一场雨的昭示

我追问那些躁动以前的浪漫

追问孩子们的狂欢

并陷入某个音节

一串词语的项链

然后用目光切割黯然的落樱

初春没有大雨,没有阴郁的情绪,午夜的默片

正如我,未曾拥有过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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