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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初相见
春夏交替,庭院里的知了叫了三年,池塘里的莲花终于等来了它的将军。
我站在门旁往外张望,不断有小厮向我回报将军的位置。马蹄声越来越近,我的将军也离我越来越近了。
银白的铠甲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微风吹起红色战袍,他宛若战神下凡,意气风发。
军队停在了门口。
可那一抹倩影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将军,带回来了一个女子。
“念念,帮我安顿好她,待我面圣后回来。”说罢,便只留下我与这来历不明的女子。
若说我的将军是天上的战神,战无不利,那么眼前的女子,大抵就是天仙下凡,魅世惑主。
“妾身阿颜骨,叶夫人好。”她微微福身,对着我莞尔一笑。
许是嫉妒心理,她的笑在我看来犹如挑衅一般。
“我与将军还未成婚,唤我苏小姐便可。”
我与叶凡虽然不是指腹为婚,却也是娃娃亲。两家本是表亲,加上少时我们二人相处甚佳,父母便为我们定下了婚约,可谓是亲上加亲。
而后叶家晋升,举家迁入上京,但不久便传来了叶响水土不服病死的消息。
叶响是叶凡的双胞胎妹妹,养在家中,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哥哥与她则是完全不同,常常偷爬我家墙头,带着我上树掏鸟窝、下水摸鱼,挨打的事他一样没少做。
但就是这样的人,年少成名,小小年纪便做了少年将军,也算得上是上京城中少女怀春的对象。
16岁那年,家道中落,我带着两个仆从到上京城来投奔叶凡。
虽然我们有婚约在身,但此一时彼一时,为了我最后的那点颜面,刻意不提及婚约之事,只是没想到叶凡不仅收留了我们,还对外宣称了我们的婚约。
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府中皆由我一人操持,也算得上是半个女主人。我将阿颜骨安置在了西厢房,离主屋有些距离。
阿颜骨极美,异域的长相在上京城中便足以夺人眼球,何况她那通身的气派,知书达理和古灵精怪的结合,即便同为女人,我也不由得被吸引。
02
智商不够,远离宅斗
宫里为将军得胜摆了宴席,回来时已是深夜。有幕僚跟着在将军屋内商讨,我身为妇道人家,也不好打听,只大约听得了阿颜骨的名。
将军同我说,阿颜骨是他在战场上捡到的姑娘,出于同情心将她带了回来,让我好好安置她。
我点头应是,面上不显露一点情绪。
将军戎马,娇儿倾心,才子佳人,一段美谈。
故事虽然俗套,却也是人之常情,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女人总是意外的惊喜,何况是那样的美人。
我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叶夫人,一场娃娃亲也是玩笑话罢了,既然将军寻觅良人,我又何必再多事,平白惹人生厌。
此后我便躲在我的院中,不去打听外界之事。省得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事徒生伤悲,也避免了大户人家里无谓的宅斗。
但事事不能皆如我意,尽管我决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但阿颜骨还是踏入院中来寻我。
阿颜骨不愧为外族女子,不似上京城女子委婉,一进院便带着我直奔荷花池。
她听说这荷花池是叶凡亲手建造的,一直好奇,如今看到了真面目,她很喜欢。
这片荷花池确实是叶凡入住将军府后建造的。管家说他喜欢莲花,希望可以像莲花一样,在淤泥中生长却也依旧洁白粉嫩。
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记忆中的将军可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他说过:战死是一位将军最高的荣耀。这样的人,应该是喜欢莲花的正直吧。
阿颜骨又拉着我在院中闲逛。我实在怀疑她喜欢的不是荷花池,而是我这个院子。
毕竟整个将军府,只有我这个院子离将军的主院最近,阿颜骨若是想接近将军,住在我院里那就是近水楼台。
我任由这位将军的心上人在我院里为所欲为,所幸她也只是看看,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令我难堪。
03
终究我还是原配
几个月后,原本要谈和的北胡突然变卦,大军压境,我的将军又被派往了边疆,留下我和阿颜骨,情敌相看两相厌。
将军在战场上浴血厮杀,我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
最近也是多事之秋,上京城里的信鸽就没停下过,这飞一只那飞一只的,很容易互相撞落的。这不,不知道哪只路过将军府的无辜白鸽,恰好的落入我院中。
管家若无其事的收起手上的弹弓,上前取下将白鸽脚上的纸条交到我手中。
这纸条简直是我的月下老人,我似乎已经看见将军抛弃情人,拥我入怀的幸福场景了。
我让管家将阿颜骨出卖军情的证物交与大理寺,我则是在西厢房里拖住阿颜骨,这种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我当然不会放过。
即便知道自己的阴谋败露,阿颜骨也没有表现出憎恨懊悔等情绪,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见不得她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心提醒她,出卖军情是死罪,大理寺的手段可不是一个弱女子可以承受得起的。
许是被我的话吓着了,阿颜骨终于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是她接下来的话,反倒令我焦虑不安。
“苏小姐,我要的是你们兵败北胡,但上京城里的人要的,却是叶将军的命。”
是利益纠纷,还是功高盖主?上京城里的水始终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以探清深浅的。但他若是永远的留在了战场,那么……
“我的将军,便是死,也是为了他的荣耀而战死的。”说出的话是坚定的,心脏的那抹痛是柔软的。
阿颜骨最后还是被带走了,临走时,在我耳边道了声:叶夫人。
04
我的将军至高无上
她是第一个阿颜骨,上京城中还有无数个阿颜骨埋伏其中,我只能在家日日祈祷。
阿颜骨不愧是活在阴谋里的人物,她的话还是一语成箴了。三个月的时间,我军兵败,叶将军战死。
将他带回来的是叶家的随军大夫王禄。小小的骨灰盒,我的将军安睡在其中。
“苏小姐,将军临走前有话要转告给您。叶将军让小姐不必再等她了,真正的叶凡在七年前就病死了。”
“我知道。”
七年前,也就是妹妹叶响病死的时候。
那时候少年封将的圣旨已下,但叶凡却深染重病。叶父一直希望家中孩儿可以为将为才,为国报效,叶响不愿看到哥哥和父亲失望的模样,便擅自女扮男装,顶替哥哥叶凡接下了圣旨。
那时的叶响只想安抚哥哥和父亲,奈何哥哥最终还是扛不住病魔,离开了人世。为了避免让人看出来这欺君之罪,叶家对外宣称病死的是叶响,而后叶父辞官回乡,留下叶响一人在混沌的上京城里开始了七年的女扮男装。
而当初为叶凡治疗的大夫就是王禄,算是自己人。叶响入军时将王禄带走做了军医,替她在军中替遮掩。
但这些细节我其实并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当初每日带我上树下水,害我受罚之人,才是我真真切切喜欢的心上人。
只是我知道真相的太晚,当真正分清叶凡与叶响时,已经是我们的分别之日。
叶家迁入上京那日,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兄妹二人同时出现,在门外,我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装得淑女一般的叶响。
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她就是个偷穿哥哥衣服出门耍破皮的无赖,是即便知道我订错婚还同我嬉笑的混蛋。
可那又如何?婚约已定,我既不能悔婚,也不能向他人表露心迹,只求得嫁入叶府时,还能与她日日相见。
来上京城投奔时,我以为叶响已经身死,加上两家的地位变得悬殊,我是期望无人提及婚约。只是没想到,出门迎接我的人,竟然是心心念念的她。
或许念念不忘,真的会有回响。
我喜欢的人,从来就只有叶响一人而已。
那片莲花池,是叶凡所栽,却如她一般,在这浑水淤泥中正直的生长,洁白粉嫩。
她说,战场是一位将军的归宿,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能玷污的荣耀。
那么叶响,你便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任何流言蜚语都不能沾染的荣耀。
05
情敌想拐走我?!
我最后一次见到阿颜骨,是在叶响的头七那天。她出现在了灵堂,我很惊讶。
“苏念,跟我回北胡吧。”
她带着白色斗篷,即便是不施粉黛也是绝美的。幸好不是往日的一袭红衣,否则我可能要在心上人面前动粗了。
“叶响死了,顺带犯了欺君之罪,你作为她的未婚妻,在这上京城里恐怕没有什么好日子,不如随我回北胡,我必定好好招待你。”
“阿颜骨,你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叶响。”
我的将军为国战死,身为未婚妻却逃难到敌国,她是想让我无颜去见叶响吗?
阿颜骨呆愣了一下,随即“噗呲”一声笑道:“苏念,你与叶响果然绝配。我很喜欢。”
我默默白了她一眼,再喜欢我也是叶响的人,即便她比叶响美。
“你出现在这,不怕我再告大理寺吗?”
阿颜骨却不以为意,取过旁边的三只香对着叶响的牌位拜了三拜,而后戴上她的帽子遮去大部分颜容。离开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在耳旁说道:“北胡公主感谢贵国圣上的招待。”
即便识破敌国的阴谋,却也难逃背后的利剑。白烛燃尽我手上的退婚书,黑色灰烬徐徐上升,叶响,你可曾后悔?
06
尾
除了到处乱飞的白鸽外,上京城依旧算是平静的,阿颜骨走的悄无声息,北胡公主的身份似乎没有引起任何波涛,也是难为大人物们装瞎这么久。
叶响的骨灰埋在了荷花池旁的古树下,我与她终究是不会有结局可言的,她能顾着我,已经很好了。
我整理了裙边的泥土,平静的坐在屋内等待命运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