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怀刀
12、
一整天就在章儿的惶惶和我的淡然自若中度过了。
月夜美人灯长燃,我安坐桌前翻阅书籍。不久之后门帘被人撩开,身材高大的楚朝夕走了进来。
一身厚重朝服尚且未更换就匆匆来我这里,我的嘴角弯弯,真是情义深重为人感念啊。
想到这里我抬头看向他,眼神含笑:“王爷来妾身这儿可有什么要事?”
他没理我,只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茶,慢慢饮尽。
我挑眉打量他一瞬,不说就算了哦。我用书本敲敲鼻尖,小脸上笑意若春花浓浓,反正受尽委屈无处可诉的又不是我。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问我,嗓音有几分迟疑:“你今日踩了黎黎的手?”
我晃了晃脑袋,眼神无辜:“是她出言不逊藐视尊卑以下犯上,我才出手惩治,”说到此处一张小脸上袭上薄怒,似是不平,“妾身竟不知摄政王府区区一个侍女也可越过当家主母向王爷告状了。”
楚朝夕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半晌后重复一声:“区区一个侍女。”
怎样?我平静地看着他,愤怒吧不平吧,快冲冠一怒为红颜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打我啊。
没想到他只是冲我笑了一下,语调温和:“你说得对。”
我皱起眉,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这语气隐约带着几分纵容?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委委屈屈地看向他:“王爷不怪妾身吗?”
明明不久前因为我见了蒋黎黎一面就能特意来警告我,如今踩了她的手还这般气定神闲不骄不躁。
这是……失心疯了?我的神色变幻一刻。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道:“黎黎近来行事确实乖张了些,你作为摄政王妃,自然有管教她的权力。”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我与她渊源颇深,故而往日并未管束,”他似是有些不自然,“你不要介意。”
我拿起瓷白茶盏喝了一口水,闻言“哦”一声。
楚朝夕等了一会儿没见我说话,便起身迈步出门,临要离开之际他回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胶在我身上的视线飘远,离去。
我慢慢放下茶盏,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如此翻天覆地的对比,你猜,是为什么呢?
啊,是不是因为生辰宴上我亲口道出那一句“王爷无非就是觉得妾身长得像已故的摄政王妃”。
就这一句话,也足够他对仇敌之女生出怜惜吗?
被人当做替身,还是假惺惺勉力而为才蔓延出些许爱意的人的替身。
这件事真是让人委屈又恶心。
我伸手抚上脸颊,倘若真正的温鸢还在,只怕也弃如敝屣。
我弯了弯嘴角,沉溺于往昔爱恨执着扮演一个痴情人的摄政王,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要是让我失望了。灯下美人眼神流转一刻,抚上心口。那我会心痛的。
人要是失望心痛乃至怨恨,那就说不好会做出什么事哦。
我勾起唇角,月色下妖魅气息氤氲。
日子一天天过去,朝堂上近来隐约有人弹劾摄政王专政不放权,虽然被陛下训斥了,依然民意沸沸。
我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慢慢悠悠荡着,青翠树叶渐渐转为枯黄,从高处打着转飘落。
如同人的一生。暮去朝来,终有颓败的时候。
我感慨一瞬。
章儿走过来递上一封信,神色恭敬:“王妃,这是府上来的信。”
咦,御史府啊。
我打开信封抽出纸细细看了起来,一笑而过。
章儿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老爷夫人说了什么呀?”
我将信纸放在心口贴紧,语调带着浅浅愉悦:“爹爹让我回家一趟呢。”
嫁入摄政王府这么久,碍于两府的关系,我一直没有回去过。如今御史府来了信,倒是可以一解相思之苦。
我将信递给章儿,慢慢荡起秋千。
秋日阳光高远,透过稀碎树影洒落在云锦织缎上,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