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父子俩正在家里的院子里做家具。他们的活儿多着呢！附近几十里的人家的闺女出嫁做家具，都找他们，他们整天忙个不停。
正忙着，忽听得有人进来了，转头一看，是大管家厉涛，不禁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仔细一看，厉涛不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像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好朋友。陈平恭恭敬敬地对厉涛说：
“大爷，您来了！”
“我来并不重要，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个人！你们看，谁来了！”
这时，从外面闪进来一个人，陈思一看就高兴极了，原来是孙燕，她羞涩地微笑着，深情地看着陈思。她上身是浅浅的竹布色上衣，下身是黑色的长裙——这单薄的衣服让她体态袅娜，曲线毕露——女人最好看的衣服就是裙子了，女人穿裙子的时候最好看。这是孙燕第一次在陈思面前穿裙子。陈思整个人都看呆了，但他的嘴巴忘不了向孙燕大声地喊着：
“孙燕，你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这是你的家？”
“是啊！……比你的家，差远了！”
孙燕不说话了，入神地看着这儿。这儿有几间茅草屋、宽敞的院落，及院子中间未完工的家具，她一边看一边微笑着。
这儿的一切仿佛都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都在和她愉快地交流着，都在欢迎她。
陈思的妈妈和姐姐从堂屋里走出来，她们都惊讶极了。陈思的妈妈热情地催厉涛和孙燕：
“快进屋吧，外面热，里面凉快些！”
“这个……我就不必了！但你们两口子给我好好听着，一定要好好对待孙小姐，若有半点闪失，我定饶不了你们！”
“好好好，一定一定！”陈思的爹和娘又点头又鞠躬，唯恐做错了什么。
“那我先走了！孙小姐，你一定要在吃晚饭前赶回家里。老爷若追问下来，我就说你到你姑姑家了！”
“嗯，我知道了，厉涛你慢走！”孙燕和陈思一家人都送到大门外，看着他渐渐消失才转回院子里。
“孙大小姐，快到堂屋里坐！走了那么远的路，累坏了吧！”陈思的妈妈又在热情地招呼孙燕。
陈思的姐姐陈妍急忙对陈思说：
“快泡茶给孙小姐喝！”
陈思向堂屋跑去。
孙燕往前走了几步，微笑着说：“谢谢，我不累，我也不渴。”然后，她对陈思说：“陈思，停下来，你的小屋在哪里？我想到你的小屋里去！”
“行啊，太好了！我的小屋就在这边！”陈思在途中拐了弯，跑到他的小屋旁，推开门，立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等待着。
孙燕就轻轻地走了进去，到了桌边的凳子旁，坐下，然后，她吩咐陈思：
“把门关上。”陈思就乖乖地把门关上，然后，就坐在了孙燕的旁边。他沉浸在幸福之中，他喜欢孙燕，深情地看着孙燕的眼睛。此时，他知道，孙燕若不喜欢他，今天是不会来找她的。他还以为此生再也没有见孙燕的机会了——若孙燕不来找他，他永远也不敢去找孙燕。孙燕是小姐，又长得很漂亮，而且，他是一个农民，一个下人，他和孙燕有天壤之别。
“告诉你，我爹前天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我去看了！”
“怎么样？”陈思的心咯噔一下。
“我没看上！”
“噢！”陈思一下子放心了，她要是看上了，他这边可就彻底没戏了。
“你希望我看上吗？”孙燕大大方方地直视着陈思的眼睛，她想看见他的内心。
“当然希望你看不上！”
“为什么？”
“……”陈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了。
“他和我一见面就说他家如何如何有钱，有良田多少亩，有仆人多少个，我才不喜欢听这些唻！简直讨厌死了！”
“哦，……可是孙燕，我家太穷了！”
“但是你和你爹都有手艺，而且手艺都很好。”
“孙燕，你对我太好了！”
“陈思，你再离我近一点！”
陈思赶忙搬起板凳，离孙燕更近了一些。
“陈思，我要将我身上佩带的玉佩送给你！”
陈思忙说：
“孙燕，我可不敢要，玉是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要！”
“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想救你一命。玉不仅能养人，据说还能救人，我希望我的玉能救你一命！”
孙燕把玉从脖子上解下来，向陈思递过来，陈思不敢接，他远远地看着玉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玉，真好看！”
“这种玉，叫和田玉，是老爹给我的，产自新疆和田，你看一下吧！”
陈思就接过来，仔细地看起来。整个形状是一条胖胖的憨态可掬的鲤鱼，一条快乐的鱼。鱼的质地白白嫩嫩，像是油脂，像是正在慢慢融化一样。陈思不禁暗自叹服：玉确实是好东西，一看见就光想要，可这是孙燕的玉，他怎么能要呢？
“陈思，你戴在你脖子上试试！”
陈思就听话地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陈思，你戴着真好看！”
“可这是你的，孙燕，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陈思要从脖子上把这块玉摘下来。
“陈思，你要是不要，我一拿过来，就摔到地上，把它摔碎！”
陈思的动作就僵在了那里。
“我把玉暂时先放在你这里，等我什么时候想要了，我再向你要，这样还不行吗？”
听孙燕这么一说，陈思“反抗”的心思才彻底放弃。他想，不管这玉能不能救他一命，可他得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这块玉，一定要对得起孙燕，对得起她的信任。
两个人正聊着，陈思的妈妈推门进来了，她极为热情地对孙燕说：
“孙小姐，今天中午你就别走了，在我们家吃吧！我们虽是穷家破院，但也总有点好吃的，孙小姐要是不嫌弃，就在我们家吃吧！”
孙燕难为情地看着陈思的妈妈，说不出一句话来，脸都红了。
“孙小姐，你这就算是答应了，太好了！我就去吩咐陈思他爹去杀鸡，家里有只老母鸡好几年不下蛋了，留着也没有，就杀了吃了吧！”然后，他又转向陈思：
“陈思，今天是个阴天，天不热，你去到北边的树林子里粘知了吧，粘出一盘来给孙燕吃，快去吧，那里的知了多着呢！”
接着，她又转向孙燕：
“孙小姐，就让陈思的姐姐陈妍在家里陪着你，好吗？”
这时，孙燕莞尔一笑说：
“伯母，不了，我和陈思一起出去吧，反正今天也不热，我想看看他是怎么粘知了的。”
陈思一下子很兴奋：
“那就让孙燕和我一块去吧，我粘知了，她给我拿知了！”
“那好吧！”陈思的妈妈欣喜地看着孙燕，真有点喜出望外了，今天的喜事真多！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转身出去了，转眼又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昇，昇口用一块布蒙着，中间有一个洞，布的边缘被一根细绳子紧紧地捆在昇口上。
“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孙燕好奇地问。
陈思从妈妈的手中接过来昇，忙说：
“这是用来装知了的。”
“噢，原来如此！那用什么粘知了呢？”
孙燕更加好奇地问。
“你跟我来！”
孙燕就和陈思一起从小屋里出来了。陈思从面缸里抓出来一把面，然后，就在一盆水里小心地和面。只见面粉的白色的“汁液”纷纷向四周扩散，但总有一些部分留了下来，最后，成为柔韧的一团。陈思把这一团从水里拿出来对孙燕说：
“就用它来粘知了。”
孙燕一下子笑了：
“这么软软的一团，怎么粘？”，
“这是面筋，等它干了，就会变得很黏。”
“哦。”
“好，我们出发！”
“好的！”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陈思就拿了一根长长的竹竿，把面筋敷在了竹竿的细细的顶端。陈思的妈妈又追到了门口，给他们每一个人戴上了一顶草帽子。两个人就一起向北走去，去粘知了。
路上就听见许多知了一起在叫啊叫啊，很密集，像在进行激烈的比赛一样。
树林里什么树都有，弯弯曲曲的槐树，笔直笔直的梧桐树，结结实实的椿树……几乎每棵树上都有知了在叫……知了们不知道它们已暴露了自己……
只见陈思稳稳地把竹竿伸进一棵树的树冠里，悄悄地靠近树上的一只知了，靠得很近时，对准知了的翅膀猛地一戳，就把知了粘住了。知了在面筋上拼命地扇动翅膀，想要逃脱，可是，面筋实在太黏了……就是用手把翅膀和面筋分开都很困难……只能乖乖做了俘虏！
陈思把知了从面筋上揪下来，然后掐断了它的两只翅膀，塞进了昇的窟窿里。
“陈思，你真厉害！”
“这有什么可夸的，一到夏天，我们经常这么干，这样，我们就有肉吃了！”
“这个好吃吗？”
“把知了切成两半，放在锅里煎，又香又脆，非常好吃！”
“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呢！”
“今天中午，就让你好好品尝一下！”
“好啊！”
孙燕欣然答应。陈思负责粘知了，孙燕就负责揪知了，把知了塞进昇的窟窿里，并且，拿着昇。
这是盛夏季节，虽然是阴天，天气依然很热。
“今天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出来呢！”
“今天是个阴天啊，要是个晴天，太阳毒辣毒辣的，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叫你出来啊！”
“阴天也是夏天！”
“我的大小姐，我给你扇风！”陈思从头上摘下他的帽子，给孙燕扇风。
“一点也不凉快！你求老天给我刮一阵秋风！”
“这个……”
“你求老天下一片雪花落在我的手掌上，我就原谅你！”
孙燕的右手向着陈思伸出。她央求陈思：
“快，你求老天，让老天下一片雪花落在我的手掌上，我想凉快凉快！……快求呀，快，快一点！”
陈思一边给孙燕扇着着风，一边憨厚地笑着，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他无可奈何地说：
“唉，我要是老天就好了，我一边给你刮着秋风，一边给你下着雪花，直到你喊冷，直到你想穿棉袄！”
这时，孙燕望着天空，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痴痴地说：
“你要真是老天就好了！”
“大小姐，你真的很热啊！”
“当然了！但你不用担心我会热死，但我，真的很热啊！以前，到这时候，我还不成天呆在屋里，晚上才到院子里。”
“那你怎样才肯原谅我？”
“叫我姐姐，叫我姐姐我才肯原谅你！”
“真的？”
“真的！”
“咱俩到底谁大？”
“你先说！”
“你先说！”
“女人可不能随便向人透露自己的年龄，尤其是向男人！”
“那我先说吧！”
“就得你先说！”
“我二十一啦！”
“想知道我的年龄吗？”
“想！”
“先叫我一声姐姐！”
“这有什么难的？你好好听着，好好接着——姐姐！”
“哎！再叫亲姐姐！……别不好意思。”
“为什么还要叫亲姐姐！”
“不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好玩！叫啊！”
“我得做做准备工作，要不然，我叫不出口。”
“你怕什么？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
“可是……”
“可是什么？我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时候，你就得叫出来！行不行？”
“好吧。”
“一二三……”
“亲——姐——姐！”
“哎！这还差不多！告诉你吧，我才刚十八岁！”
“你小我三岁，你应该喊我哥哥！”
“可是，你已经叫我姐姐了，这个，再也不能改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就是你的姐姐，你，就是我的弟弟，好吗？不能再改口了！”
“好啊！”
孙燕看着陈思高大的魁梧的个头，调侃陈思：“呀，你这个弟弟真能长，天天吃什么好东西！个头比我这个当姐姐的还高，而且，好像还没停下来长！”
“长得再高，你也是姐姐！”
“从今以后，你别叫我孙燕了，叫我姐姐！”
“好啊，叫什么都行！”
“也不能随便乱叫，有人的时候就叫我孙燕，无人的时候，就叫我姐姐！”
“行啊，什么都依你！”
“这边的知了真多，怎么粘也粘不完！”
“多了才好，我们想粘多少就粘多少。”
“呀，真好玩！”
“今天中午让你吃个够！”
“好啊！我真的从来没吃过这东西！”
“那你吃过知了猴吗？”
“还有知了猴？知了猴是什么东西？”
“就是知了的幼虫，知了就是知了猴爬到树上变的！……把这个知了揪下来吧，我又粘了一个。”
孙燕一边揪一边说：
“这个知了也挺可怜的，它刚才在树上还好好的，现在，跑不了了！”
陈思一边寻找新的知了，一边说：
“它是害虫，在树上喝树的汁液。知了猴也是害虫，在地底下喝根的汁液。尤其是知了交配之后，要把卵产在树枝上，它把卵产在哪根树枝上，哪根树枝就会枯死。”
“哦。”
“别出声，这里还有一个。”
“嗯。”
这个知了又被陈思粘到了，知了在面筋上拼命地挣扎。孙燕小心把它揪下来，又把它的翅膀给揪断，最后放到了昇里。
“为什么有的知了叫，有的知了不叫呢？”
“叫的就是公的，不叫的就是母的。”
“哦，弟弟，咱粘了不少了，我都快拿不动了，不粘了，回家吧！”
“够你吃的就行！”
“也得够你们全家吃的！”
陈思接过昇，两手掂了掂：“是不少了，我们回家吧！”他就一手扛着长长的竹竿，一手拿着昇。两人一起往回走。
“孙燕，累不累？”
“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
“今天中午在我家吃饭！”
“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是我的亲姐姐了，这个亲姐姐我可不是白叫的。”
“那不是叫着玩的嘛！”
“那我可当真了。当姐姐的可不能骗弟弟。”
“好吧！”
孙燕把昇又从陈思的手中拿回来，抱着。许多知了在里面“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陈思扛着竹竿，孙燕抱着昇，两人就这样相亲相爱着，一步步走到了家中。
（六）
当他们俩回到家中的时候，母鸡已炖好了，盛在两个汤碗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还有三个小菜，分别是芹菜炒鸡蛋，清炒土豆丝，小瓜炒鸡蛋。桌面上摆了五个碗，都盛好了米饭。每个碗的旁边放着一双筷子。
陈思的妈妈从孙燕的手中接过昇，高兴地说：
“你们粘得真多啊！我这就去炒！”
她就拿着昇，到了院子里，把昇口的布解下来，把知了都倒在了盛着水的盆里。她要把知了的翅膀揪得干干净净。
陈妍在院子里喊他们：“快来，我刚打了一桶井水，你们到院子里用井水洗一把脸吧，凉快凉快！”
陈思和孙燕就来到了院子里，一起洗脸。洗着洗着，孙燕突然撩水到陈思的脸上、身上，陈思匆忙躲闪着，但孙燕紧追不放，把两手上的水使劲地往陈思的身上甩，手“干”了，再回来“蘸”，这样几个回合之后，陈思的身上就像下过一场雨。后来陈思“气不过”，就两手两手捧了水，泼在了孙燕的身上。再捧再泼，还把水往孙燕的身上甩，孙燕“一路逃窜”，衣衫和裙子还是湿了不少，她招架不住，就逃到了陈思的小屋里，坐在了桌子旁，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陈思追了进来，见她这样，就住了手。突然，他的眼睛有点直了，原来，孙燕的衣服湿漉漉的，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体上，让她的身体上凸起的部分凸得更加明显，高高耸起来，实在太好看了！他入迷地看着，贪婪地看着，嘴里时不时地往下咽着唾沫。孙燕被看得羞红了脸，低着头。两人长时间地不说话。
“孙燕，你穿着裙子真好看！”
“是吗？”
“你的裙子湿了，你就更加好看了！”
“……”
“孙燕，我喜欢你！”
“……”
两个人又长时间地不说话。
终于，陈思转过身来，把门关上，向孙燕慢慢走过去，他想抱住她。在他的手就要触着孙燕的衣服时，门开了，姐姐陈妍兴奋对他俩说：
“开饭了，开饭了，你们俩快来吃饭吧！”
他们俩仿佛从美梦中醒来，恢复了常态。
“孙燕，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啊！”
孙燕从凳子上站起来，两人一起向屋外走去。
刚洗完手，妈妈就从屋子里拿出毛巾，让两人把手擦干净。
他们成双成对地一起走进堂屋里，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陈妍小心翼翼地问孙燕：
“孙小姐，你这么做……你爹娘支持你吗？”
“不支持。我这次来，他们都不知道。”
“我曾经问过我的弟弟，问他喜欢你吗，他说很喜欢你！”
“嗯。”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常来我们家玩，行吗？”
“行！”
“我们全家人都喜欢你！”
“谢谢！”
在一旁的陈思的妈妈殷勤地问孙燕：
“知了好吃吗？”
“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呢，实在是太好吃了！”
“真的，那就多吃一些！”
“好的！”
陈思的爸爸关心地说：
“等一吃完饭，就让陈思送你回家，别让老爷知道了担心！”
“行啊！”
他又转向陈思：
“陈思，你可得好好对待孙小姐，孙小姐这次来，可是凤凰飞到了鸡窝里，咱们无论怎么做，都担待不起啊！”
“是是是！”陈思一边很高兴，一边又很难过，孙燕为了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接下来的事情太多太棘手了，光勇敢是不行的，他不知如何应对。
陈平不无忧虑地说：
“听说老爷很厉害，他要是知道了这事……”
“他就是知道了，我也不听他的！”
孙燕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底气很足。看得出，这件事，她曾经考虑过很长时间，她不是随随便便就来到这里的，她早已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孙燕！”
陈思动情地看着她，不能再说一个字。
孙燕深情地看着陈思，然后看着陈思的爹娘和陈思的姐姐说：
“我自己的事情，我就要自己做主，谁都管不着！”
接下来，大家就不再说话了，都吃得很开心。一大盘知了全被“消灭”了，“老母鸡”只剩下鸡汤。
吃完饭后，陈思就送孙燕回家。
当他们走到离孙府不是很远的一个小树林里，孙燕停了下来，对陈思说：
“陈思，就送到这里吧，别送我了，我现在离家不远了，但你先不要走，管家厉涛今天早上曾对我说，等你来送我送到这里时，让你先不要走，他有话要对你说。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他来找你，好不好？”
“好啊！”
孙燕的苗条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不一会儿，厉涛的身影出现了。离陈思不远时，可以看得见他的面容和蔼可亲，黝黑的面容上仿佛发出令人赏心悦目的光芒来。
“看得出，你和你家人对孙小姐很不错啊！”
“应该的，应该的！”
“陈思，你要对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爱上孙小姐了？”
“……”
“快说啊，别不好意思！”
“……”
“还没爱上！可是，孙小姐可是爱上你了！她要不是央求我带着她到你家里去，我是绝不会把她带到你家里去的！”
“谢谢您大爷！”
“你想不想娶她？”
陈思站在那里傻笑，不知说什么好。
“告诉你吧，孙燕一直以来有个愿望，你想不想知道？”
“想！”
“那我就告诉你吧，她一直想爬我们这里的这座苍山，可是没人领她去，你如果领她去，她一定会去的！”
“那就太好了！”
“如果明天还是个阴天，你就明天早晨到这个地方等她，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她，好吗？”
“太好了！”
陈思一下子欢天喜地，他真想和孙燕天天在一起，他好喜欢这个女孩，他觉得，他不能没有她。今天，厉涛给他提供的机会太宝贵了，他一定要好好利用，紧紧地抓住。
厉涛见他这样，什么都明白了，他笑呵呵地对陈思说：
“我这就回去对孙小姐说，明天，如果是个阴天，你们就在这里见面好吗？”
“好！”
“一言为定！”
说完后，厉涛转身就走了，陈思恭恭敬敬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了他才转过身来，心里大喜：幸亏遇上厉涛这个好人，真是三生有幸。没有他，他和孙燕绝没有今天，甚至连见一面都不可能！
好人就是好！
这样感叹了一阵子，陈思想：但愿明天是阴天！如果明天是晴天，天太热，根本没法爬山；如果下起雨来，山高路滑，也无法爬山。只有是个阴天，只有是个阴天，才有可能爬山，这是唯一的条件，也是必须要满足的条件……真希望老天能帮我一把……
他一边走着，一边向上苍祈求，祈求……他觉得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弱小，多么卑微，像一只小蚂蚁，不能做什么，不能改变什么，只能在地上无能地爬来爬去，爬来爬去……
（七）
第二天，陈思早早地醒了过来，发现天空中密布着云彩，他不由得高兴万分：老天，老天，你实在是太好了，你在眷顾我啊，你在帮助我和孙燕啊，谢谢你，谢谢你！
妈妈早已为他煮了四个鸡蛋，准备了四个煎饼，还给他炒了一个菜：葱花炒鸡蛋。因为，妈妈知道，当陈思和孙燕爬到山顶之时，就到了中午了，必须在山顶上吃中午饭，要不然，又饿又累，无法下山。
陈思赶快吃完早饭，然后，把炒菜分成两份，各用两个煎饼包裹好，放进褡裢里，再把四个鸡蛋放进褡裢里。把褡裢背在肩上。又准备了一壶水，也背在肩上，就向那片小树林进发。
到了小树林后不久，孙燕就出现了，孙燕还是昨天那一身打扮。
“你早就来了！”
“刚来！”
“你熟悉去山的路？”
“这座山我从小就爬过，爬过很多次了！”
“嗯！”
“你放心好了！”
“那我们出发！”
“好，我们出发！”
苍山就在远处，清晰可见。整座山仿佛是用蔚蓝色的颜料做成的，在远远的天边，像一只雄狮静卧着。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荒郊野外，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可以清晰地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有时，甚至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陈思突然对孙燕说：
“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你就不怕我强奸了你？”
孙燕一下子笑了：
“才不怕呢！陈思，你不是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我看人是看得很准的！”
“万一看走了眼呢？”
“陈思，你是一个好人！”
“你真的看到我的心了？”
“真的！”
“如果有一个强盗过来打你的主意，我会和他拼命的！孙燕，你信不信？”
“信！”
“谁都不能动你一根指头！谁都不能碰你一根毫毛！”陈思斩钉截铁地说。
“陈思，你真好！”
“我就想对你好！”
“那陈思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漂亮，温柔，善良！”
“那我是这样的女孩吗？”
“是的！”
“真的？”
“真的！”
“那陈思，我问你，你渴望爱情吗？”
“当然渴望了！”
“那我问你，如果有两种爱情让你选择的话，你是选择‘我爱的人’？还是‘爱我的人’？只能选择其中一项。”
“让我考虑一下。”
“这可能会触动你的灵魂！”
“……”
“好好想一想。”
“能不能两者都选上？”
“不能，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最好这个人，既是我爱的人，又是爱我的人！”
“对啊，那就是完美的爱情，不管是谁都渴望那样的爱情。可我的问题是，两者只能选择其中一个，说，你选哪个？”
“我选择，‘我爱的人’。”
“可是，她不喜欢你！”
“可是，我喜欢她，我要通过我的努力，改变她，让她最终喜欢我！”
“可是，你改变不了她，她一辈子都不喜欢你，喜欢谁都不喜欢你！”
“唉，只要我喜欢她就行！我不能和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更不能一辈子在一起！”
“哦，你是这样的人！”
“我若不喜欢一个人，我还天天和她在一起，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人家不喜欢你啊，人家和你在一起，是一种煎熬，是无聊和单调！”
“这我没办法，我管不着，我只要真心对她好！”
“人都是这么自私！”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哦，对了，你还没有问我的选择呢？”
“是啊孙燕，你会怎样选择呢？我很想知道！”
“我的选择和你一样，我只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不能和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何况是一辈子，终身大事！”
“我的孙燕和我一样！”
“我们都是自私的。”
“对啊！”
“不管是哪一种选择，总有一人痛苦。我们都选择让自己幸福，让别人痛苦。”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真希望在现实生活中不遇到这样的事！”
“是啊。”
“我们都渴望爱自己所爱的人，又被这个人所爱着！”
“对！”
“陈思，你说我能得到吗？”
“能，一定能！”
“孙燕，我喜欢你！”
“真的？”
“嗯！”
“那你说我喜欢你吗？”
“喜欢！”
“对，你说得很正确！”
……
这时，两人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一起，两只手急忙躲开了。但陈思的手马上“不愿意了”，“想来想去”，感觉吃了亏——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于是，陈思的手躁动不安，开始寻找机会，想再“无意中”碰到一起，就是假装也是好的。所以，当陈思的手再次碰到孙燕的手时，就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了，孙燕的手挣扎了一下，就顺从了。于是，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走路——两人的内心、脸上，都欢天喜地，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他们牵手成功而高兴，天地都为之动容！
陈思感觉自己和孙燕像两只蝴蝶，在花海中翩翩飞着，要多美有多美！
周围的一切都像风景，而这一切风景的中心，美的中心，就是孙燕，孙燕就是最美的风景！
也就在这时候，陈思感觉到，孙燕可以属于他，孙燕是他的。
相爱的感觉真好！
……
他们就这么相亲相爱地手拉着手，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苍山脚下，开始爬山。
山上的松树很多，虬枝铁干，郁郁葱葱！
以前，陈思爬山都从南面爬，有些厌倦，这次，他决定和孙燕一起从山的东面爬。孙燕欣然同意。他们不知道，他们爬的是一条危险的山路。
快要爬到山顶时，有一段路必须从悬崖峭壁上经过。极其危险，人在峭壁上，就像壁虎一样。简直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往下一看，毛骨悚然，看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松动的石头，跌跌撞撞地滚下去，转眼就没有了踪影。人若掉下去，必死无疑。陈思看见孙燕趴在峭壁上，全身都吓得哆嗦了，脸色苍白。
“孙燕，别害怕！”
“……”
“来，我帮你！”
“……”
陈思来到孙燕的下方，用力地托着孙燕的屁股。孙燕的全身都在哆嗦着，她已不能说话了。
孙燕的屁股软软的，哆嗦着。
事到如今，只能往上爬，没有退路。
“孙燕，勇敢些！”
“孙燕！”
陈思稳稳地用双手托住孙燕的屁股，孙燕一边哆嗦着，一边爬。
终于，孙燕爬过了最难爬的那一关，随后，陈思也爬过去了。
最后，他们一起爬到了山顶上。
山顶凉快极了，风呼呼的，从各个方向吹来，凉爽而又清新。
往东面看，是连绵起伏的马山和冠山，山上的松树像一棵棵小草。
孙燕说：
“站在山顶往四周看，真好看！我还从来没到过这么高的地方，和山脚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两人愉快地浏览风景。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有点饿了。
陈思把褡裢从肩膀上拿下来，两人坐在大石头上，开始吃午饭。
两个人都还心有余悸。
孙燕说：
“陈思，你差点没有我了！”
“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从这面爬山了。”
“我也不会！”
“你给我领的好路！”
陈思憨憨地笑着，笑着 ，说不出话来了。
吃完饭后，他们就下山了，从山的南面。这面最好走，坡度缓和了不少，快到山脚下时，还有不少的台阶。
到了山脚下，孙燕撒娇似的说：
“今天虽然是阴天，但我依然很热！”
“我也是啊！”
“你有没有解决的好办法？”
“我能有什么好办法，我不能改变这个天气！”
“陈思，我想洗个澡！”
“那怎么能行呢？你是女人，怎能在外面洗澡呢？”
“不是有你吗？”
“可我是个男的！”
“你是男的，正好保护我！”
“你真想洗？”
“嗯！”
“的确，天气这么热，最好就呆在水里，最凉快！”
“我们这就要到河边了，你给我找个好地方！”
“好吧，我确实有个地方，别人很难找到，河底全是细沙，我要洗澡，都到这个地方，而且，这个地方不深。”
“那你领我到那个地方！”
“行！”
“你就在我的周围为我站岗放哨好吗？”
“好！”
这个地方在经河的拐弯处，岸上长着一棵棵粗壮的槐树和茂密的低矮的灌木丛，在灌木从中洗澡，确实不易觉察。水很清澈。
陈思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孙燕吩咐陈思：
“你也不许偷看我，好吗？”
“行啊，你就尽管洗吧，我在你的周围保护你！”
于是陈思走开了。孙燕就开始洗。
陈思一直在周围“巡逻”！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孙燕就全身湿漉漉地出现在陈思的面前。
陈思大发感慨：
“刚出浴的美人真美啊！”
“啊，真凉快！陈思，你也洗一下吧！”
“好吧，那你就等我一下，我最多半个小时！”
“当然可以！”
于是，陈思开始洗了。
洗完后，两人一起往回走。
两个人一起，清清爽爽地走。
陈思一直把孙燕送到孙府旁边的小树林里。
孙燕高兴地说：
“以后，一到阴天，我们就一起出去玩好吗？”
“太好了！”
“再见！”
“再见！”
于是，陈思一边往回走，一边又开始了盼望。他盼望明天是个阴天。
（八）
但第二天是个晴天。
第三天下起大雨来。
第四天下起小雨。
第五天天放晴。
终于到了第六天，又是个阴天。
陈思在这天，早早地吃完饭，早早地来到了那个小树林里，等了好长时间，孙燕才出现。
陈思高高兴兴地迎上去，感激地对孙燕说：
“谢谢孙燕，谢谢你来了！”
“有什么好谢的，是我自己愿意来的。不过，今天，陈思你要对我好一些，今天，我的身体不舒服！”
“你怎么了？”陈思一下子大惊失色。
“其实，也没什么。 ”
孙燕趴在陈思的耳边，小声说：
“我正来月经！”
“哦！”
“疼吗？”
“不疼，就是有点不舒服。”
“这个我不懂！”
“你懂什么！”
“孙燕，我光想给你帮忙，但是帮不上。”
“对我好就行了。说吧，今天我们到哪里玩？”孙燕深情地看着陈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现在不说，我就不跟你去！”
“我想请你吃天星子！”
“什么天星子？”
“一种很好吃的野果子！”
“我们这里还有野果子？”
“对啊！”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别骗我？”
“你整天呆在闺房里，哪知道这些东西？”
“你真的没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
“以前没骗过，不代表以后就不会骗我！”
“我如果骗你一回，那以后就再也不能带你出去了！骗你只能骗一回！”
“是啊，所以，你永远都不能骗我！”
“我的大小姐，如果我今天骗你，就让我万箭穿心、泰山压顶，吃饭让饭给噎死，下雨让雷给劈死！”
“陈思，你说那么吓人的话干什么？我可不想让你那样！好，我一定跟你去！”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着。
偶尔有凉爽的风吹来，他们很惬意。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别提有多高兴了！是那种由内而外的高兴。
他们来到一片田野上。
陈思问孙燕：
“你看到天星子了吗？”
“没有啊，这里没有果树啊！”
“你蹲下来，仔细地看！”
“啊，我看见了！”孙燕惊喜地喊道。
只见草丛里有一颗颗红红的、紫色的小豆豆。
“我说有嘛！”
“这些小豆豆就是吗？”
“对！”
“真的能吃？”
“你尝尝！”
孙燕就摘下一颗红红的天星子，送到嘴里。
“嗯，味道还可以。”
“你再尝一颗紫色的，紫色的更甜！”
孙燕就摘下一颗紫色的，放进嘴巴里。
“呀，真甜！”
“紫得发黑的，最甜！”
陈思摘下一颗紫得发黑的，送到孙燕的手上。孙燕接过来，张开嘴巴，把天星子放进去。
“呀，是很甜很甜的！”
“我说的没错吧！”
“这里的天星子真多，这一片都是！”
“对，我们可以吃个够！”
陈思和孙燕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后来两个人竟然都吃饱了。
两个人都坐在草丛中。孙燕说：
“我这次来的时候，厉涛对我说，你把我送到我家旁边的那个小树林时，再等他一会儿，他有话要对你说。”
“好吧！”
“厉涛是个好人！”
“对，你说的没错！”
“陈思，我们回去吧。”
“好吧！”
当陈思把孙燕送到小树林里时，孙燕就独自走了。孙燕走后不久，厉涛就来了。
厉涛关切地问陈思：
“进展得怎么样？”
“没什么！”
“你什么都没得到？不可能吧！”
“真的？真没上手？”
“嗯！”
陈思实心实意的，没隐瞒什么。
“想不想得到她？”
陈思嘿嘿乱笑。
“别光笑。你肯定想得到她，是不是？”
陈思点了点头。
“我教你一个方法，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好！”
“你知道孙燕的生日在那天？”
“不知道。”
“那你知道，离我们最近的一个节日是什么节日？”
“不知道。
“后天就是七月初七，就是七夕节了，就是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多么甜蜜。”
“哦，我想起来了！”
“这一天，也是孙燕的生日！”
“这么巧！”
这一刹那，陈思知道，他再也无法将这一天忘掉了。
“那你知道，孙燕喜欢的花是什么花吗？”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
“她喜欢桔黄色的野菊花。”
“哦。”
“这种花我们本地就有。”
“对，这我知道。”
“如果你在七夕节的晚上，在她生日这一天送花给孙燕，就一定能得到她！”
“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这一天傍晚时分，我让孙燕到这个小树林里找你，好吗？”
“行啊！”
“你们事成之后，可得请我喝喜酒！”
“行啊，一定！”
“一定！”
厉涛说完这句后，就转身笑呵呵地离去。而陈思转身又向田野走去，他要看哪里的野菊花最多，好在七夕节当天采下来，送给孙燕，送给他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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