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你的爱,是原罪吗?

慵懒的下午,像往常一样躺着卧着撸着猫,电话在震动,漫不经心的点开接通键,那边传来了朋友惨白的声音,她说,“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了,我和他不想继续了。”

坦白地讲我并不意外,以为现代年轻男女在恋爱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不少人也习惯性把分手挂在嘴边,她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们相识七年,说不到完全知根知底,但至少是毫无保留。

这是她的第一段恋情,是一段诞生于高中学生时代最美好最纯净的感情,双方都是我的同学,一起相处三年,男方未有任何逾矩之举,朋友对他也是爱的忠贞不渝,现在提起他俩,脑海里浮现的不是绘本里的荷尔蒙荡漾岁月,而是一幅相互竞争谁也不愿输给谁的样子。

彼此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但愿意为了对方考虑,小心而谨慎。事与愿违,一场高考结束终究还是所爱隔山海,最可笑的大概是她去了北京而男方在南京,我从她的日常里偶尔能感到异地的艰辛,她们维持着两月一见的频率,我见证了她在爱情中许多荒唐的举动。

去年冬天,因为“北京今天下雪了,你为什么不说你爱我”的闹剧又一次在男方连哄带哭了一天半的情景下落了帷幕。朋友那次也给我发了微信,她说她气死了想分手,为什么自己的男朋友不能和电视剧里的男主一样温暖人心,我只是很好笑地好奇傻白甜网剧到底荼毒了多少少女。

回过神的时候,我和她已经面对面坐在小店里了,她点了一杯在我喝来是牙膏口味的莫吉托,只是在搅着冰块,咯啦咯啦,我以为又是同样的小打小闹,但她只说了,“他越来越像我爸爸了,我不想把我现在的窘迫延续到后半辈子。”她说完,我怕了。

曾经觉得,我们是吃穿不愁的小康家庭,甚至觉得朋友略胜一筹,她的父母没有很高的学历,是那种靠着自己的年轻时的一腔热血打拼出来的私营服装店主,初中起我看朋友待人处事大气稳重,知道这有一部分是来自家庭的稳定与殷实。

那时的她常提起父母是她最敬佩的人,她敬仰父母的白手起家,她把父亲‘爱拼才会赢’的座右铭当做自己的信念。我现在还记得,初中时她和我并肩骑在车上,风吹起她的头发很飒爽。

她说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像父亲一样厉害的人做另一半,夕阳斜斜的打在她的脸上很暖,让我感受到年轻人的磅礴和信念。而现在,同样的夕阳,同样的条件,成了她否定一个人的理由。

大学后,大家带着自己的执著从一个小城里洒向全国各地,做不到了曾经的朝夕相伴,我终究对她的事落下了。

我不知道这三年多她经历了什么,她仰头靠在沙发上,绿叶的阴影笼罩了她的半边脸,她只呷了一口那饮品便推开了,继续道“这些年我其实感觉自己长大了些,但好像也没有,好像成熟了一些,但不纯粹了,现在干什么我都会权衡利弊,不再只是‘我喜欢’了。”

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是呆着望她,“我家里,很难,我爸妈,很苦,我现在,很穷。”穷?毫不意外的经常从我口中说出,我也常听见,但她给我的感觉好像只是阐述一件别人的故事,过分平淡却悲哀。

她说“我家里开了酒店,我爸为了扩建酒店,卖了家里的房,钱不够,在外面贷很多很多的款,还不够,妈妈帮他四处借钱,奶奶的工资也拿给他,终于扩建好了,家里也空了。三年了,本没回,贷也没还,妈妈一人继续靠服装店支撑家里,网店冲击让妈妈一次次把店铺面积缩了又缩,你知不知道我去店里的时候,再也感觉不到风光体面,只有凄凄惨惨戚戚,妈妈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市井妇人,要为了生计点点算计卑躬屈膝。”

朋友讲话的时候,平淡到好像一个复述机器,没有动作,不提男友,盯着玻璃杯里慢慢变小的冰块。

我问她,你怨吗。她摇头,我没什么理由怨他,他本是想为了我们好,他也想为家里好。但是我心疼妈妈,以前妈妈犹豫的问过他是不是太冒进,他拒绝了,他说‘爱拼才会赢’他想拼一把,他想以后妈妈能挽着他的手被尊称一声老板娘,他想为孩子们以后奠定青瓷白瓦的大路。

妈妈选择保持妇人一贯的归顺,不再多说,只是筹钱。后来妈妈变成了四处奔波的妇人,而我大一就想报班考证一拖再拖,我交不起学费,后来啊就算了吧。

我从来都不怨他,我也看见了他仿佛一夜间变白了头发。亲耳听见奶奶对他的批驳声,说他拖累了大家。说到这,她问我要了张纸搽了一下眼角,继续道,只是他不再是我标榜的信仰,我不想像妈妈一样,太累了,我宁愿要一个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好像突然懂了朋友所谓的成熟和不纯粹的煎熬,大学之后的步入社会,为了给朋友更好的生活,他想自己创业,他说普通公司太难给朋友一个光明的未来,他太想给她一个保障。

朋友自己说,她根本没有兴趣去仔细听他的想法,更没有耐心给他说明的时间,她要的是安稳,对于一切不确定因素她选择断舍离。她也很爱他,但害怕大于爱。

听到这,换做别人,一定会觉得故事的女主角矫情,他们的爱,是原罪吗?

从来无法否认任何一个人追求美好前景的努力,从来会被逆袭人士的反转故事打动,有人一夜暴富,但也有人在相同的夜晚倾家荡产,我不知道朋友心中多年的信念被一点点腐蚀殆尽时的煎熬,不知道预想和现实大相径庭时的挫败,不知道一腔热血被不由分说的从头浇水冷到脚的委屈;我拿什么去评价,去驳斥,去告慰。

但我知道,每个人都是因为爱,年少的爱纯净美好,年久的爱强势霸道,也有人只想要平淡安稳的爱,他们的爱并不是原罪吧。

玻璃杯里的冰块融化冲淡在饮品的粉色里,朋友一饮而尽,直起身子“那就一别两宽,只愿他能在光明的未来里遇见一个喜欢的女孩,让她少些奔波,多些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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