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第五章

林江，43岁，职业：警察。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的经历像他的人一样简单。18岁参军，打过仗，荣立一次一等功、两次二等功。退伍后进入公安局，从一名普通警察做起，现任城北派出所所长。婚姻生活也是这个小城最普遍的那种情况：介绍相亲、订婚、结婚、生儿育女。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自然而然。日子一直过得像一杯白开水一样，单调、平淡、平静。他一直以为，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也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终老。没想到的是这种常态在他43岁的平常的一天打破了。
那天和过去的每一天基本没什么两样，照例早早来到所里，和指导员碰了头，对一天的工作做了分工安排，之后他处理了手头的几件紧要的事情。一看表，11点了，他匆匆换下警服，和指导员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那天是二妹暖房的日子，作为家里的长子，作为四个弟妹的大哥，作为娘家人，他都需要早点到场。
好在离单位不太远，匆匆而行，11点一刻左右的时候他看到了饭店的大门，心想：还好，不算迟。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职业的警觉使他感到角落有一束目光紧紧锁住了他。他佯装不知，进去后和妹夫的家人打着招呼，但眼角的余光却扫向角落，一位端庄文雅的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脑海里迅速翻转，确定自己从没见过她。和妹夫家的亲戚寒暄着，他的内心却在矛盾着：过去？是否有点唐突？不去吧，看她一个人单独坐在那里，一定不是妹夫家这边的亲戚，也不是他们林家这边的亲戚，要不自己肯定认识。那一定是妹妹的同学了。作为娘家人，不去招呼，似乎也太不礼貌了。主意一定，他抬脚向那个女子走去。第一次仔细地端详前面不远处的女人，他惊艳了：好一个容貌秀丽，气质高雅的女子，那高雅中，有淡淡的高贵，还有清新的书卷气。哦，她站起来了，身形婀娜，个子不太高，整个人显得小巧玲珑。他忽然紧张了，上过战场的他有点怯场了。
硬着头皮走近了，几句寒暄后，他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没吃闭门羹。面前的女子虽然清贵高雅，但更随和亲切，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服感。之后的交流中，他谨言慎语，因为他自知自己是个粗人，没多少文化，生怕言语不当让她笑话。可真的起身离开时，他又觉得还有许多话想和她说。带着从未有过的说不出的懊恼他走开了，但莫名的牵连似乎把他的心扯住了。之后的宴会进行过程中，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一直追随着她，几次碰到她那恬静地微笑，他的心居然柔软了，也莫名地喜悦了。
看到她和同学笑语晏晏，挥手作别。他暗暗心焦了：怎么办？透过饭店大堂玻璃，看着她要走远了，他牙一咬：豁出去了，大不了碰壁，那自己也就死心了，总比在这纠结、干着急好。他疾步出门，追了上去，当他底气不足地坦言自己想要她的电话号码时，她和煦地微笑着，答应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她的电话输入了手机，那一刻，他的心狂喜了：我中大彩了！
带着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他返回了所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泡杯热茶，他呆坐在办公桌前，心总算略略平复了。难得的清净，能容一向粗线条的他静静地想些什么。他问自己：你想干什么？想也来段艳遇？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说真的，一直以来，他可真是没贼心也没贼胆，用他的话来说，他就没做贼的资本。论出身，他家境贫寒，当初探亲，家里人想给他订个情，可介绍了好几个姑娘，人家一听说他这情况，都打退堂鼓了。只有李君卿，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相中了他，没嫌弃他的家境，也不畏跟他后可能遇到的艰难和他定亲了。当时的他，只感觉暖心，想着以后要好好待她。老天保佑，上过战场的他居然囫囵地回来了，而且成了村民口里吃商品粮的公家人。媒人担心地问他：“你不会退亲吧？！”他愕然：“为什么要退亲，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于是，结婚生子，现在一儿一女。结婚后的他，上有双亲，下有弟妹，身边还有妻儿，日子依旧是紧紧巴巴，四十多年的人生，他可以说一直在努力地生活，为一大家子人努力地生活着，他从来没有过他自己。
平静后的他气馁了：凭什么接近人家，凭什么和人家相处？……算了吧，就到此为止吧。可隐隐的不甘、莫名的悸动和淡淡的不舍一起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心里明白：自己喜欢她，想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