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教师节对胡菲拉来说，像是每年经历的一次劫难，第一年的教师节与麻旭东分手，以后的教师节，只听他人笑，哪见她尴尬。单位打着教师节的名义，进行各种表彰奖励，什么竞赛奖，高考奖，优秀教师，先进个人等等，一切都和胡菲拉没有半点关系。

领导班子坐在主席台上，挺着啤酒肚，肉从衬衫的两个扣子之间的间隙溢出来，脸上汗津津的反射着光，眼神污浊而空洞，里面藏了不少故事。通常由教务主任朱宽宣读各种奖励，叫到的每一个名字在胡菲拉听来异常刺耳，她将脑袋垂在胸前，久久不敢抬头，脸憋的通红，有种被当众羞辱的感觉，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实际上没人关心她，别人都竖起耳朵听自己的奖金。

表彰大会经常穿插一些文艺表演，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她又不敢擅自离场，同事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胡菲拉觉得这笑容隐藏着嘲讽，仍然垂着头，即使在玩手机，整个心思还在大会内容上，极其煎熬。

回到家后，打电话给马肖奈开始叙述自己的耻辱：“肖奈，我都快羞死了，啥时候教师节变成表彰大会了？敢情我去就是给他们捧场的啊！烦死了。”

“谁让你不牛逼起来。”马肖奈嘲笑道。

“闭嘴闭嘴，老子在单位被羞辱，回来还得被你这个小瘪三数落。”胡菲拉道：“我们学校三年前从外区调入一个女老师，整天化妆化的妖精似的，头颅抬的那么高，见人就拿眼睛上下打量一下你，傲娇的走开。”胡菲拉一边说一边学那位女老师的动作神情。

马肖奈不解道：“你给我说她干啥？”

胡菲拉压低声音，表情神秘道：“这娘们儿刚来我们学校工作就被安排到最好的班级当班主任，今年高考他们班清华北大人最多，状元都是他们班的。”

马肖奈道：“说明人家有实力呗！你姓胡但不能胡说。”

胡菲拉上挑眉毛，眼珠子在眼眶中左右晃动道：“我的个亲娘啊，那个高考状元可不就是当年的中考状元，我们单位人人晓得，这明目张胆的偏袒傻子都看出来了。”

马肖奈好奇道：“她是什么来路的干活？”

胡菲拉用手指挠了挠鼻翼，学着福尔摩斯推理时的语气哼哼道：“她和我们校长是老乡，老乡你懂吧？上大学那会儿动辄来个老乡会，目的不是相亲就是搞关系，有共同的故乡情节，将来有个照应。自从我们校长上台，周围的领导班子的原籍越来越接近了。”

马肖奈摇头道：“我不信，学校是教书育人的一片净土，哪来这么多潜规则。你是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胡菲拉生气道：“不要用你学生时代的世界观来看待成人社会，完全是两回事，学生时代认为人和电脑一样，只认得一和零，人只有好人和坏人，进入社会才懂得，人是极其复杂的社会动物。我还忘了告诉你，杨云希和她一个组的，了解更多，杨云希说这个女人的老公是区长。”说出区长这两个字时，胡菲拉尖着嗓子颤抖地说，她低下头，用手揉捏了一下鼻梁，自卑道：“我们拿啥和人家区长夫人比，人家今年不但是状元老师，还被评为省级优秀先进教师。”

马肖奈道：“哎呀，我最反感拉帮结派，大家都是人，凭本事吃饭，以你的性格不适合待在那里，赶紧来A城工作陪我。”

“闭嘴吧，去A城你养我啊？你不知道考一个编制有多困难吗？”胡菲拉受尽委屈，心里依然明镜似的，不能意气用事，看不惯甩手辞职？笑话，有多少人为一份稳定的工作发愁呢！

“我这工资养活你妥妥滴。”马肖奈自信道。

胡菲拉不耐烦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自己有手有脚干嘛要你养啊，我看过多少因为我养你而输的一塌糊涂鲜活的事例，破工作虽然充满了各种斗争，起码在委屈之余每个月还有钱。”

马肖奈笑道：“我谁都不服，就服你这点，总能想方设法找到安慰自己的理论。哈哈哈哈，那你和我谈了这些年，白认识了，我是会嫌弃抛弃你的人吗？”

胡菲拉摇头道：“人都是会变得，连你自己都不确定未来会不会变，我快奔三了，过了耳听爱情的纯真年代，在我眼里，最重要的是工作。”

听了胡菲拉的话，马肖奈沉默不语，异地这么多年，两个人均未积极去解决，顶多你一言我一语，推三阻四，逃避此话题，即使提出这个问题，也是说不了几句，便争吵起来。

生气归生气，好歹今儿是教师节，得去例行公事。他打开qq空间留言板写道：“祝胡老师教师节快乐，保持开心。”胡菲拉的留言板上全是他的足迹，教师节的祝福，情人节的恩爱，生日的庆祝，不曾遗漏任何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分手后，这里成了胡菲拉思念马肖奈的重灾区，好着的时候，看都懒得看一眼，别人羡慕马肖奈的执着和坚持，单生日祝福和教师节祝福有十条，分开之后，觉得每一个字均饱含深情，隔一段时间便再回味一下，十条之后，再也没了任何祝福，和曲阳结婚以来，他甚至都没有加她的qq。

马肖奈给胡菲拉订了一束花，胡菲拉抱着花，开心的嘴角裂开到耳朵了，把学校教师节表彰大会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她哼着歌一路迈着轻快的步履，有马肖奈在心里，不管他身在何方，遇到什么烦恼，都会很踏实，满足，低落的情绪也会在和马肖奈交流后烟消云散。

哦，这该死的爱情，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魔力。古今中外，不约而同的会恋爱结婚，无非是想找一个依靠，物质的也好，精神的也罢，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人活在这世上，要面对数不尽的磨难，总得有个人为你分担，否则真扛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