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歇凉风

写作日更-170

她一个人坐在推拉门的门廊旁，手里的小型电动风扇放在蜷起的膝盖上，身着灰白的棉麻短衬衣和七分裤，一条腿舒服得伸直着，赤裸着脚，任凭飘着的雨丝零散得嬉闹着脚趾和脚掌心。

我只能看到她的侧面，一个完美的侧面轮廓，把高耸的马尾，盘着一个啾啾在头顶，再零碎的发丝绕着两圈，仿佛整个世界都盘进去，她是嘴角往上努努的，两手似蝴蝶在发间穿梭，我曾笑她，原来女人的一头长发，就是为了与手的灵活相配，难怪，总说，男人笨手笨脚的，确实如此。

我看不到她的眼里是什么，只能站在屋里，一个寞落寂廖的我，想象着，此刻她看到的世界。

屋外的横木上，特定为此打的，挂着她喜欢的晴天娃娃，每天一打开门廊就要看到的喜气。这是我给她来异国他乡买的，唯一的礼物，她说就是取“晴天”这俩个字，就让人感觉无限的美好。

屋外我曾经种下了一大片的绣球花，现在都在你拥我挤的，明明都能得到夏雨的滋润，干嘛这么急着呢，那些圆滚滚的，像大肉团子的粉蓝粉蓝的花，她看了也是笑的。

“这夏雨，下得好惬意。”她做陶醉状。

“你，还看得见吗？”她回头问我。

“当然，这雨声，多清亮，你的脚，可别太贪玩，小心湿了衣裤。”

“还有，老电扇的风，吱吱呀呀的，得叫人修修了。这小型电动风扇吹出的风，可还舒服？”

我，看得见她，看得见她眼里的景，却看不见她的心。

满山的绿色明明在眼前，为什么显得模糊？是因为空气中的雾，还是我眼里流下的泪，模糊了一切？我不知道，我只能看见她的侧脸，看着她一动不动坐在门廊上，又与夏雨絮絮叨叨。

老风扇还在老牛拉慢车，她站起来，手轻轻摇碰着，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

“人生，需要一些时刻，慢下来，静下来，听雨落得声音，观花绽的曼妙，告诉自己，活着，真好。”

我在晴天娃娃的那种明信片纸上写着的话，如今，她总是读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我在她身边，抚摸着手感略显粗糙的硬质竖纸，那隽写的文字在横竖中，尽显抚慰人心的温柔。

她是一朵大漠荆棘中生长出的玫瑰，为了我，而来到这个氤氲的山里，晴天，艳阳天，炽热，睁不开眼的鲜红是她的底色。

可是，她说无悔，毕竟，天地之大，总有容身之地，只为情深至此。

“下个月，我带你下山，刚圣德医院电话过来，聘请了一位国外的眼科医生，你的情况，他说可以再看看。” 是朝我这边的声音。

“告诉自己，活着，真好。”我在心里默默地又念了一遍。

“赏完了雨，要不，我们来喝杯热茶吧。” 她欣喜，蹬蹬蹬地脚步声，往我这边来，低头应了一声，问我今日感觉如何。

“普洱，还是茉莉花？”厨房里的想起叮叮咚咚，哎，还是没学会轻手轻脚，但又怎样呢？

是啊，活着，真好！为我，更为她。

屋外夏雨连连，凉风徐徐，好一个夏雨歇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