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母亲的大哥从东江纵队转业回到了家乡,被安排到了广州荔湾区教育局任局长。那可是一个了不起的职位,也多亏了他当兵前念了几年书。在部队里,他结了婚,爱人也在同一个部队。

母亲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家,回到了日思夜想的亲人怀抱,那是母亲魂牵梦绕的故土,那更是母亲曾经唤千遍万遍的亲人。可是当我的大舅舅从容奇把母亲带回广州,带回到自己的身边时,母亲对一切却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不踏实。

想想一个五岁的孩子离开家人十多年,家的记忆几乎是零星的,是糊涂的,甚至是靠身边的人对她排外的态度中猜测到,感觉到的。

当初不管不顾的奔家而去,是一颗孤独的心灵渴望温暖,是流落他乡的无助迫于解脱,是饱尝人间离苦的压抑想要倾诉。可如今面对至亲的人,面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呵护,母亲却无端的生出莫名的担忧,但她知道不是恐惧。就是有点不真实,不踏实的心里阴影时时围困着。每天的不言不语,每晚的不睡不眠,终于引起的她大嫂的注意。这是一位善良的有魄力的东江纵队女队员。她她对小姑的境遇深表同情。在母亲的面前,表现出了无限的慈母般暖怀,对母亲的细心和关怀胜过母亲的大哥。

那年,恰好母亲的侄女伍秋明出生,家里虽然有外婆带,但母亲的大嫂把女儿托付给了她,好让母亲有个寄托。也让母亲安心下来。就这样,母亲一带就是一年。

时间到了1954,母亲在广州做过洗衣工,入纺织厂做过工人。母亲的户口也回到了广州,随了她大哥,一切都如愿以偿。

刚回来时母亲好瘦,她大嫂每天给她做一碗鸡蛋牛奶喝,半年不到,母亲肥到130斤。

岁月就这样悄悄的流淌着。母亲的生活也渐渐平静下来。那养育了她的小山村也渐渐的消失在大都市的喧闹中。

嫁入寒门

悄悄的苦恋着母亲的那个山村教师~后来成了我的父亲,无法将母亲忘记。母亲离开了那个小山村三年,跟父亲断断续续通过几封信。父亲在54年夏天放暑假时,终于忍受不了对母亲的思念,买了我奶奶养了一年的大肥猪,那些钱本来是准备存下钱给父亲娶老婆的。但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奶奶说了谎。父亲告诉奶奶他想拿这些钱去大医院看病。我父亲从小就有头疼病,一疼起来就不吃不喝在床上躺几天。说也奇怪,父亲这个毛病折磨了他几十年,但到了他退休后,悄悄的不知不觉的就好了。

执拗的父亲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为了日思夜想的那个女孩,为了那个未知的梦想,怀里揣着卖猪的钱,背着一个小包袱,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去省城找我母亲。

坐在轮船上的父亲整宿没睡。耳边听着江浪拍打船身的砰砰声,心也在一下一下的抽紧着。看看船舱四周的人都以熟睡,小孩子还偶尔发出磨牙声。父亲翻来覆去的折腾着,摸着包里的母亲的那些信件,一点睡意也没有,睁着眼睛等天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客轮抵达广州码头。父亲拿着那个小包袱随着人流登上省城街道。长这么大,父亲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人海茫茫,去哪里找意中人啊。

想着兜里那几十块钱,是来回船票及路上使用的,父亲不舍得拿出来坐车。他坐在候船室里等待天亮,然后顺着我母亲信中的地址走路去找我母亲。

太阳出来了,街上的店铺也陆续打开了门面招呼客人。父亲从兜里拿出了五毛钱吃了一碗粉,把母亲的地址又看了一遍,荔湾区西三巷32号。

挎着黑布挎包的父亲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座陌生的城市,这里陌生的人群,这里陌生的空气-___父亲的心好彷徨,就像当年母亲归家见亲人那要忐忑不安。一怕走到天黑还找不到母亲的家,二怕兜里的钱用完了连母亲的影子都见不到,三怕就算见着了母亲,母亲可能不愿见他,四怕就算母亲愿意见他,但母亲的大哥大嫂会不会不让进门____种种的可能与猜测,种种的不安与担心让父亲内心纠结难受。可是那种离别之苦,相思之苦,相见之迫切,令父亲无法停下脚步。

从日出走到日落,从山村走到山城。好在父亲离家时穿的是布鞋,虽然上面落满了灰尘,原本的白底以成了黑色,但整整一天的摩擦脚底没起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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