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14

图书馆酝酿有好几天了。长长的阶梯、厚重的书柜、洁白墙壁、透光的窗台……影子重叠混杂,总也形成一个整体形象,如同学聚会上偶然提起的某个重名的同学,在众人一再提醒和争论中,终于从混成一体的形象中抽取出相应部位拼凑出两个独立形象,但始终感觉缺乏佐证。

下班,我没乘地铁,而是直奔附近的公交站。熟悉的公交车左环右绕不时扎进陌生小巷,正质疑它将领我去向何方,窗外景致开始慢慢变得舒适,每座建筑的位置开始吻合,熟悉的街道、依旧拥挤的人群……前方不远处,巨大的落地窗台缓缓出现在视线。

车缓缓进了站,停在距成华区文化馆不足十米处。我感觉呼吸有些局促,四周似乎安静下来,脑中所有构件纷纷从幽暗空间中抽离出来,拼接、重组……车身抖动了几下,缓缓驶出车站。倒退的白色瓷砖墙面上,竖长的成华区青少年宫牌匾右侧露出一条亮白印记,那里也曾有个牌匾。一路上,我确信所有构件都各得其所,包括钱夹里仅剩的那张红色借书卡。

这儿一楼曾是区图书馆,二楼是区少年宫。某个周日,领着四岁的孩子来到这里,交给二楼舞蹈老师后,我们沿着宽敞的楼梯下到大厅。大厅地面巨大的圆形拼花对应着高高悬挂的水晶吊灯,穿过大厅莫名升起摇摇欲坠塌落感,匆忙钻进左边巷子,空间一下局促起来,光线也暗淡了,总觉天花贴着头皮。

阅览室与借阅室门对门,随着人流我进了左侧阅览室。这里俨然一间特大的教室,正对入口是整齐的课桌,颜色也格外亲切,椅子上端坐的几乎全是老者,他们手里捧着报夹,不时拿起桌上水杯喝上一口。报纸翻阅声、桌椅的挪动声,仿佛可见窗外绿绿的青草。沿着通道前行,一排排书柜将空间均匀地分隔出一条条小巷,厚重的书柜侧面的标签也是熟悉的式样,其上依次写着历史、文学、经济、医学、艺术等分类。穿行其间我不时抽出一本书籍,摸摸书皮翻翻书页,闻闻久违的书香,耳畔隐隐传来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不知不觉漫步到了尽头,墙面为何挂上了一行行彩色的图片?走近才发觉到了杂志区。书柜依墙阵列,杂志整齐地斜立着,似乎等着人来将它捧起。我选了本《读者》在后排找个靠窗的位置,轻手轻脚坐下。

后排人不多,我得以察看阅览室的全貌,书桌居中分为两组,中间留出一条通道,左右两侧均为书柜。书柜间自然形成的小巷里不时有人驻足停留,他们低头捧书似乎习惯于站立,即使手里捧着的是本厚厚的小说。阅览室里人的流动性不大,几乎只在自己所属区域移动。阅览室里处处提示:一次只取一本,我不得不常起身更换杂志,有时选择多了兴趣反而少了。

抬头看看墙上时钟,我该去对面借阅室了。进入狭窄的入口,空间一下宽敞起来,中央放置一张圆形服务台,人们排队正依次办理借阅,丝毫并不觉拥挤。绕过人群,厚重的书柜呈扇形分布似朋友展开的双臂,一列列静静地在原地守侯。它们自然地调整出不同间距,形成各自分区,悬挂的铭牌上的对应的文字让人一目了然。

来这儿脚步会刻意放轻,呼吸也会调成轻柔绵长模式,人人似乎都怕惊扰到对方,客意拉开距离放慢动作,工作人员之间偶而交谈也是窃窃私语。

可是很快注意力就被这里丰富的书籍更所吸引,你总能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而我停驻在历史区。中国绵长的历史形成一行行厚厚书籍,从盘古开天到解放战争一应俱全,这里只需一层就能穿越百年,几组书柜就是五千年历史。一套贾老师的《说春秋》拿在手上就再放不下来。手机的震动及时提醒了我,匆匆办好手续上了二楼。

孩子读书兴趣比我高,见我手上书籍也嚷着要借书。儿童借阅室在二楼另一侧,这里全是一高一低两个身影,通道几乎被挤满。孩子拉着我在人群中穿行,她兴致有些高,我不得不几次提醒需小声说话。在反复权衡后,孩子才抱上心爱的图书,乐滋滋的出来。

以后每个周日,我们都会来到这里,有时半天,有时干脆呆到天黑。它的任一个角落都熟悉如家。孩子身高慢慢长及我的肩膀,黑发已披肩,手中的图画书换成了不含插图的小说,舞蹈课也不再继续了,直到一天白色墙面上贴上大大的搬迁启事。

我终于不再特意去那儿,只是偶而经过。家里也专门设置两面书柜,齐齐整整也像图书馆的某个角落,偶而女儿捧着书抬起头对我说:“还是想在图书馆看书。”

新图书馆落成,女儿已上了初中,我只能独自前往。新馆比邻成华区公园,只是离家变得远了,偶而我也会独自踏上它长长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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