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京有一半的时间住在与浅草寺步行距离5分钟的Sakura House青年旅舍。
浅草寺,每年拜谒和访问的人流量超过3000万人次,每天近100万人会从世界各地赶来,聚集在这弹丸之地,摩肩接踵挥汗如雨之后,也许永世不再相见。吾妻桥上游人扰攘,排着队等着以大桥做背景和ASAHI啤酒的大楼拍“到此一游”照。
从浅草地铁站一出来,就可以看见雷门前的红色大灯笼,经过雷门,便是前往浅草观音寺表参道。表参道的两侧小店林立,售卖烧仙贝、大福和其他和风点心,还有各式各样的纪念品与明信片,与一般旅游商业化的风景区无异。
川端康成说,浅草,是抛弃故乡者和被故乡抛弃者的故乡。因此,浅草这个被誉为“东京人的乡愁”的地方,从一开始,我就非常想去。自出生以来,分别在三座城市生活过近十年又离开。
无法从任何一座城,单纯而直接的找到“故乡”的归属感。我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抛弃了故乡,还是故乡抛弃了自己。仿佛,“乡愁”成为一种宿命。然而,我的乡愁是一片空白且无处安放,所以常常只能借由他人的乡愁聊以自慰。
只是此时此刻,看着肤色各异的如织游人,看着配合游人而存在的纪念品商店,心里感到非常失落。我以为,浅草早已沦落成了为旅客而存在的快速消费品。就好像上海的城隍庙,北京的大栅栏,西安的回民街,周庄、丽江……这些我曾经慕名而去,却失望而归的地方。
然而,绕过浅草观音之后,世界竟在一瞬间就安静下来。
安静得不真实,好似那一院之隔的人潮汹涌根本不存在一样。小巷行人稀疏甚至绝迹,偶尔有运货的车辆从路口绕过。居酒屋、食肆和小商店半掩着门经营,是大隐隐于市的淡然。
住在青旅的日子,习惯早起,为了500日元的实惠温暖的早餐。旅舍早晨会准备热腾腾的海带汤,有牛奶土司片,自己用面包机烘烤到两面浅浅的金黄,涂上黄油陪着咖啡。是一顿再普通再日常再温柔不过的早餐,在陌生的异国旅舍。
旅舍Lounge有落地玻璃窗,可以一边早餐,一边看居民晨跑、遛狗、骑单车上班、买菜……画面如此平静悠然,完全无法想象几条巷弄之外,是自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人山人海。
夜之浅草,更加美得令人沉醉窒息,温柔如母亲的怀抱,那么令人向往并忘怀。
白日里摩肩接踵的人群消失殆尽,浅草一下就恬淡可爱起来。就连从早上到下午队伍排到两个小时之外的拉面店,夜幕降临之后,也变得门庭清寥。掀开门帘入内,客人寥寥无几。店内装潢十分简朴,丝毫看不出是白日里吸引八方食客的拉面名店。
点一碗招牌浸面,慢悠悠地等老板把煮熟的面条又过冰水放凉,摆得美美地在瓷碟里,同时附上一碗叉烧肉末青葱酱油沾汁。取一口分量的面条浸到汤汁里,窸窸窣窣地把面条呼哧呼哧吸进嘴里,粘满了香滑汤汁的Q弹面条,滋味实在是一绝!
人潮散尽的浅草寺,祈福的灯笼被点亮。整座寺庙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金色灯光下,带着柔润的雾霭。有孩子和青年在表参道上骑单车,一圈又一圈。还有跑者保持着平稳而坚定的步伐跑过,呼吸虽然有力却并不浑浊。
下班回家经过的人,站在大雄宝殿前,对着紧闭的红漆大门,摇响铜铃,虔诚祷告,许下心愿。这一幕给我带来直击心脏的触动。关于信仰,我们常常迷失。看着浅草的居民对着紧闭的大门祷告,被那一份虔诚和坚定所撼动。他们知道,他们的神明就在那紧闭的大门之后,慈悲的保护着他们。
我曾以为,浅草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沦落为旅客而存在的快速消费品。那是我错了。
浅草,还是那个“故乡”浅草,是抛弃故乡者和被故乡抛弃者的故乡。每一日每一日,流浪人,旅人,信徒,无神论者这各式各样在这里来了又走,带来万丈红尘和繁华落尽。浅草的人,在自己信仰的原点,守护着自己心中的故乡,不染淤泥的生活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原创作品
2014年4月17日发表于微信公众号【并非关于吃的一切】
微信搜索:chilechilechile (谐音:吃了吃了吃了)